帝后再怎么见识广博,异想天开也绝不会想到九重天外这一幕,两人分析一会,没有丝毫头绪。乾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想到有人暗处窥视他们,毛骨悚然又有些不悦,不过这样的负面情绪只是一闪而过。
他已经认识到这世上实力强横者几乎无所不能,梅君尘那样的金丹可以跟踪他们一个月却丝毫没有察觉,实力不济只能被动任人宰割,而那暗中之人修为深不可测不说,更是对他们有恩在先。
既然想不清,就不再多想,也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个缥缈无踪的人身上,乾隆等景娴再次睡下后,连夜急招永璋入宫。
“皇阿玛!”永璋听完乾隆的话,瞪大了眼,脸上没了一丝血色,噗通跪倒在地:“既然这么危险,儿臣自当与共同进退,绝不能在此时离开!”
乾隆将他扶起,拉他坐到自己身边,父子俩从没有这样亲近过,永璋眼角发红,乾隆拍了拍他肩膀,沉声道:“永璋,现在只是预防万一,朕不能一点准备都不做,你带永璂暂时离开,朕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皇阿玛,事态这般危急,您和皇额娘都不离开,儿臣和永璂怎能贪生怕死远远躲开,永璂也不会同意的!”永璋难掩惶急:“再说,如果安家势力这么强大,又能躲到哪里呢?”
“永璋,你别急,现在又没到拼命的时候,来人修为如何还不知道,不要自乱阵脚!”乾隆既然打定主意,当然不会轻易更改:“永璂是太子,若像那晚那样被抓为人质呢?”
“这,可是……”永璋想到那次刺杀,还心有余悸,永璂确实不容有失,脑筋急转:“不如让兰馨带着永璂离开一阵?皇阿玛,儿臣和永璂都已经开始听政,突然不出现,朝堂会有议论,兰馨就不一样,而且修士也不会注意到她。”
乾隆摇了摇头:“兰馨修为低不说,她一个女儿家,娇生惯养,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带着永璂独自在外如何生存。你们离开之后,朕自会安排好,已经过了小年封笔,朝堂暂时不会有人发现你们不见的,如果安家当真来人,很可能就在年节前。此事就这么决定,你和韦氏假扮夫妇俩带着孩子,往北疆方向走。”
北疆战事进入尾声,年后大军就会回朝,那拉氏一族子弟都在,自会护得永璂周全,乾隆一锤定音,态度坚决,永璋强忍着不安,无奈点头。
当晚永璋没有回府,在乾清宫东暖阁,乾隆亲自陪同,守着他服下洗髓丹。
剧痛立时气势汹涌席卷而来,骨骼一寸寸折断接起,经脉撕裂,血肉重组,药力在体内疯狂乱串,即使有培元丹和梅君尘赠送的三阳丹,也不能减轻一丝一毫的痛楚,盘膝坐着的身子筛糠般颤抖着,面色煞白痛苦扭曲,到最后维持不住坐姿滚落在地,但除了支撑不住时的闷哼声,永璋愣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呼,紧要着下唇鲜血溢出,汗水直流,头发、衣服都湿透了,犹如从冷水捞出来一样。
耳边断断续续压抑的喘息声,青年修长的身子怪异扭曲翻滚,就算没有呼痛,旁观的乾隆也知道那是怎么漫长而极致的痛苦折磨,心里钝痛着,面上带着赞许,他从没发现,被他忽视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温润如玉的外表下,是这样的勇敢坚强。
当灰黑色、带着淡淡腥臭味的液体从体内渗出时,永璋眉眼终于舒展了些,浑身脏乱不堪,乾隆也不在意,小心扶他进入浴池冲洗……
这一晚就这样过去,到天明时,永璋运转几个周天灵力后已经恢复过来,修为也直接冲到了练气后期。
永璂早上到养心殿请安,三哥也在,皇阿玛慈爱的笑,然后让他去后殿,他又惊讶的发现额娘居然这么早就醒了,就连还呼呼大睡的小公主也抱了来。
永璂眨了眨眼,宫女嬷嬷纷纷躬身退下,直到殿内只剩下容嬷嬷抱着妹妹站在床边,额娘靠坐着,脸上温柔宠爱的笑容一如以往,声音更是柔和,满满都是对他的喜欢:“永璂,到额娘身边来。”
“额娘。”永璂慢慢走过去,觉得今天气氛好像有点奇怪。
景娴微笑着,拉他挨着自己,递给他一个小荷包,吩咐他带在身边,出去再看。
接过来时荷包里一抖,哗啦啦的,好像有很多小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永璂乖乖收好,仰着小脑袋:“额娘,您现在好些了吗?”
“嗯,额娘好多了,永璂不必担心。”景娴摸了摸他头,心里不舍又不能表现出来。
让容嬷嬷把小公主抱到跟前,母子俩一起看她,小公主出生快半个月了,长开一些,粉妆玉琢,闭着双眼甜甜酣睡,永璂小心翼翼、珍而重之摸了摸妹妹的小脸,惊叹道:“额娘,妹妹好可爱,越发漂亮了!”
景娴轻笑:“嗯,永璂啊,你现在是太子,以后妹妹可就要靠你了,你会保护好她的,对不对?”
“嗯,永璂会保护额娘和妹妹!”永璂恋恋不舍看着容嬷嬷抱着妹妹轻声退下,脆声回答。
那认真郑重的小模样,好像发誓一样,景娴心里暖暖的,鼻子又有些发酸,她的永璂不过才过了七岁生辰而已,伸手将他搂在怀里,亲了亲他额头:“永璂是个乖孩子,也会是个好哥哥!”
永璂小脸红红的,脑袋埋在额娘香软的怀里,有些害羞,得到额娘夸奖,又是说不出的欢喜。他最近强逼着自己长大,首先就要戒掉这些依赖心思,和阿玛、三哥以往的各种亲昵再没有过,直到乾隆前不久教他,欲速则不达,在他们面前更不必如此,总不能日后真成了个孤家寡人。
母子俩依偎一阵,永璂悄然抬头:“额娘,您是不是有事要嘱咐儿臣?”额娘特意早起,又将还睡着的妹妹抱来,定是有缘故的。
景娴不由莞尔,难怪皇上说他聪明,只自己一直把他当懵懂小儿看待,点了点头,直起身子,为他抚了抚衣襟上褶皱:“确实有事要和你说。”
望着那双黑亮清澈的大眼,景娴整了整神色:“永璂,你现在已经知道修真之事,日后除了需要习帝王之术,修炼一样重要。”
“是。”永璂之前已经由永璋测过灵根,是水系单灵根,资质绝佳,景娴得意非凡。
说来也巧,皇室之中,竟大都有灵根,不过天灵根却只有永璂一人,其他阿哥虽悄悄侧过灵根,暂时却不会教他们,至少确保永璂的地位不受威胁,至于以后如何,如果这一次平安度过,乾隆已有成算。
景娴慢慢说道:“这一年来宫里不平静,你又刚刚封为太子,虽说有贴身侍卫,总不比自己有本事的好……”
永璂认真听着,心内惊疑,不知额娘为何突然说起这个,毕竟他武学算是出类拔萃疑,大内高手手下也能走上一回,听得下一句震在当场。
“皇上和我商量过了,请永璋带你离京一段时间,专心修炼,今天就走。”
永璂脑袋轰鸣一声,半天没有回神,等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眼睛瞪得老大,小脸发白,抑制不住的惶恐:“额娘!是不是永璂做错了事,我会改,额娘,我不要走,我不要离开额娘!”
永璂紧紧抓住景娴的手,就要跪下,景娴忙一把抓住他:“快起来,永璂。”
永璂不敢大力挣扎,小脸满是泪水,他从小就在皇后身边,何曾离开过,现在突然要被带离京城,犹如晴天霹雳,惊慌失措,想求额娘改了主意。
景娴心疼的帮他擦了擦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永璂,你不是想快点长大保护额娘和妹妹,这点小事怎么就哭哭啼啼的?!”
“额娘——”永璂眼里满是哀求,眼泪打着转不肯落下,更是可怜。
景娴叹了口气,轻声解释:“不是永璂犯了错,额娘也舍不得你,只是你现在刚刚入门,正需要潜心修炼打下基础,有你三哥陪着,阿玛和额娘都很放心。”
见永璂哀色收敛,一脸不舍,抱着他轻轻拍哄:“你以前不是很想去看看宫外,这次正好是个机会。还有,你那克出他们打了胜仗年后班师回朝,你可以去军中看看。”
“那,那我年后走,好不好?”永璂嗫嚅着问。
景娴摇头:“时间很紧,你明年五月就要册封,算来在外最多只有四个月。而且就因为要过年了,这个时候走别人也不会发现。”
无论永璂怎么求恳,景娴铁石心肠就是不松口,乾隆在下定主意后,就让吴书来去悄悄准备好行礼等,景娴原先炼制的储物空间全都拿了出来,光金银珠宝就塞满了一个,护送的侍卫更是直接从御前侍卫中挑选了二十人,事前也没有告知去哪,城门一开就先去了距离京城二十里的某处等候。
阿娇在府里突然就被请了出来,换了几次马车,最后在城门外等到一脸愁容乔装改扮的永璋,手里牵着一个泪汪汪的小女孩,裹着大红狐裘,可爱又可怜,再仔细一看,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永璋他们一离开,帝后松了口气,宫里谁也不知道三阿哥、十二阿哥已经离开了京城,只听说他们被仙师看中,留在了钦安殿,就连永璂那四个书童,那拉氏的子弟,也被留在了钦安殿。
自从乾隆下旨将淑嘉皇贵妃棺椁迁出地宫,永璇永瑆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就算之前尚书房总能见着永璂,只是颔首示意,再不像以往那样亲密,而那四个书童每天有一个用幻术假扮永璂去养心殿请安,永璂的事,竟没人察觉。
送走了永璋永璂,乾隆定下心神,专心等着安家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