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界演员 作者:北南
&跨界演员——北南(35)
两个人头拱头地凑着,一个发送一个接收,阮风真是实在人,哐哐哐连甩十几张黄司令的靓照,把相册里的珍藏都掏空了。
手机响个不停,满屏的猫,感觉屏幕都掉毛了,陆文委婉地说:你流量好多啊。
哥,你傻啊。阮风道,连101的WiFi呀,你没事就在阳台下晃悠,我以为你知道呢。
提示音终于消停,陆文放大最后一张照片,倒数着看。
各式各样的黄司令,窝里躺着的,地板瘫着的,舔毛的,炸毛的,一张张滑过,陆文关注的却不是猫本身。
布艺沙发,浅色木地板,有划痕的柜子,陆文像一个窥屏的小偷,摘取每一张照片里的背景碎片,试图拼出瞿燕庭平日生活的家。
和6206的高级套房不同,温馨简单,甚至有些平凡和凌乱,住在这样的房子里,瞿燕庭会不会多一丝烟火气?
陆文胡思乱想着,滑出下一张,他猛地停住了。
照片的色调极绚烂,郁郁葱葱的花草间,瞿燕庭抱着猫坐在米色的小沙发上,微偏着头闭目小憩。桌上的花瓶里插着成团绽放的欧月,花枝累赘,落在他的脸旁。橘黄色的阳光从背后的玻璃窗洒下来,笼罩他满身,只有眼睫是弯弯的两扇浅影。
这张照,这片颜色,这些花草,这个人,漂亮以外,陆文找不到形容词。
他半是惊呼半是感叹:我操。
阮风疑惑抬头:操什么?
这句脏话陆文讲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往下追问,屏幕仍亮着,指腹还按在瞿燕庭的身上,他吓得缩回手,解释道:我操这张照片的像素真高。
进单元楼,陆文落后几步台阶,在斑驳老旧的楼道里将那张照片保存,偷偷地,只有飞旋的细小灰尘知道。
夜晚收工,剧务分发了新的拍摄通告,接下来的拍摄任务更加紧凑。导演给大家打预防针,说辛苦是必然的。
前期陆文和阮风各在AB组,如今阮风也归为A组,两个人将有大量的对手戏。
叶杉和林揭考入同一所大学,成为室友。对林揭来说,叶杉既陌生又熟悉,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他慢慢察觉了叶杉行为的异常。
陆文和阮风逐渐熟稔,拍戏就不必说了,休息时挤在一辆房车上对戏背词,连轴转的时候攒的脏衣服来不及换,互相借着穿。
立冬那天,收工已经半夜,私生饭都他妈打呼噜了,阮风带陆文去吃火锅。陆文终于吃到人生第一份烫猪脑,感觉当时便机智许多。
第二天拍戏,男主男二都肿肿的,掌机段猛扛着摄影机,忍不住问:你俩昨晚打肉毒素了?
平时还是陆文照顾阮风多一点,人家哥,哥地喊,又是瞿燕庭的亲弟弟。但他没问过阮风私事,关于童年、家庭、成长,他半个字都没有打听过。
重庆的天气越来越冷,陆文以为会不习惯,却还好,每天披星戴月,哪怕在犄角旮旯也待出了感情,何况是美丽的山城。
忙碌时顾不得上网,十天半月才多玩会儿手机。陆文和阮风微博互关,为了宣传,孙小剑要求他发微博,可他更喜欢发朋友圈,因为那样瞿燕庭才能看见。
陆文怕打扰瞿燕庭,不怎么联系,有时候实在憋不住,傻逼似的发一条谢谢您的赞,发完陷入沉思,感觉猪脑吃得还是有点少。
值得一提的是,他通过了志愿者的试用期,为了干好这项工作,特意在重庆置办了一台笔记本。
起初社恐小作家经常无语到发省略号,后来发展到吐血表情,总归活泼了一些。
陆文乘胜追击,希望能加QQ聊天,比较方便及时。小作家整整考虑了三天,令他不禁思索,如果有人跟小作家求婚,岂不是要琢磨上半年?
可喜可贺的是,社恐小作家同意了。
两个人都是小号,没资料没头像,也许彼此的好友的列表中只有对方。
剧组的同仁陆续杀青,圣诞节前夕,阮风也杀青了,陆文在江北机场送完哥哥送弟弟,送哥哥时舍不得,送弟弟时险些被粉丝把鞋挤掉。
当晚,阮风入住瞿燕庭家,兄弟俩一起度过平安夜。
陆文刷到对方的朋友圈,把盒饭一推,羡慕嫉妒地唱起来:别人的性命,是框金又包银,我的性命不值钱不值钱!
等过完元旦,《第一个夜晚》剧组终于要班师回朝了。
不过还剩一场戏,是陆文和陶美帆的对手戏,要回去取景拍摄。
一旦要回家,思乡之情格外强烈,陆文不困不累了,走路更有劲儿了,光重庆土特产买了几大箱。
最后一天是休息日,收拾好行李,陆文带孙小剑和李大鹏出去逛,先去渣滓洞,再去磁器口,外地人喜欢的景点全不放过。
下午开车在城区里面兜风,看高低错落的居民楼,看红红火火的小吃店,看慢腾腾爬坡的阿公阿婆。
第二天,早晨退了房,6206和6207始终相对,壁瓶里换了娇艳的蔷薇,不知以后会分别住进怎样的两个人。
陆文再度抵达江北机场。
就此告别这座城市的天地草木,剧组的大伙都在,孙小剑守在一旁,背后有来来往往的行人,万物仿佛都变成离别的模样。
陆文酝酿好了,双手张开捂在嘴边,对着天空大喊:重庆!再见!沙扬娜拉!
第42章
道旁停着两辆迈巴赫商务, 一前一后, 司机穿黑西装,等在后车厢门外。前面那辆的副驾驶下来一个男人, 衣冠楚楚, 中等身材, 半眯起眼睛向航站楼门前观望。
陆文吊儿郎当地晃出来,相隔十多米, 兴奋地招手喊道:郑叔!
老郑笑成花, 也挥挥手,迎上去和陆文拥抱, 高兴地说:总算回来了, 先上车!
陆文有三四天假期, 具体安排等剧组通知,至于经纪公司那边,他对孙小剑说:有事联系,先各回各家吧, 后面那辆送你和鹏哥回去。
从机场离开, 陆文扒窗欣赏故乡的街景, 数月时间过得真快,此刻终于有了回家的实感。
老郑问:拍戏好不好玩儿?
还行,有时候特惨。陆文就怕人问,他刹不住,有场戏,我跟剧里的妈发生冲突, 我哭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
真哭啊?老郑很好奇,还是滴眼药水?
陆文说:当然是真哭!那流泪量眼药水哪够,得输液瓶子。
老郑乐得抻了抻领带,怕呛着:小崽子,我怎么觉得你忽悠我呢?
我忽悠你干吗?陆文披露道,不光哭,我还跪下了呢,不信播出的时候你看看。
老郑直瞪眼,他看看不要紧,千万不能让陆战擎看见,要是陆战擎看见亲儿子给别人下跪,能一拳头把屏幕捣碎。
陆文绘声绘色地讲,一边打开包,很有票贩子气质地掏出阮风的签名照,老郑的爱女是阮风的粉丝,他特意要的。
讲得口渴,陆文开一罐气泡水,老郑在他闭嘴的间隙插话:这几天放松放松,想去哪玩儿,要不要出国?
这意思是给安排私人飞机,毕竟还没真正杀青,陆文恐怕时间不够,回答:不了,先跟朋友们聚聚吧。
迈巴赫平稳地奔驰着,进入市区商圈,繁华的都市气息渐浓,绕过盘桥,离远方的摩天楼群越来越近。
其中两栋大厦比邻,以空中廊桥衔接,深蓝色的玻璃外墙映着阳光流云。一栋是寰陆建设,一栋是寰陆时代,合起来是寰陆集团的总部。
老郑问:要不要去逛一圈?
不用。陆文没兴趣地说,看它没倒闭我就放心了。
老郑哼道:有胆子见了你爸再说一次。
陆文喝口水,咽下去才咂出味儿来,再看老郑高深莫测的嘴角,他惊讶地问 :我爸不会在家等我吧?
两小时后,南湾一处带岗的园区依次启动外门和电子门,汽车缓缓开进去。
楼侧铺着暗色车道,迈巴赫停下来,前方一片花圃,旁边站着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是陆家做了十多年的保姆。
陆文等不及司机伺候便开门下车,和对待老郑的热情不同,他兴奋得哪哪都不着调,用低音炮大声呼唤:玲玲姐!我想死你了!
玲玲姐才一米六,差点被扑过来的傻大个砸花圃里,一张口竟然是浑厚的烟嗓:怎么瘦了这么多啊,要心疼死了。
陆文诉起苦来,惹得玲玲姐眼圈泛红,走上楼侧的红砖坡道,进入长而空旷的西侧厅,两股粗嗓子此起彼伏,一唱一和,带着淡淡的回音。
两扇抵着天花板的高门,闪着条缝,门那边是一间起居室。陆文陡然噤声,用气音问:我爸在家?
玲玲姐说:你爸没去上班,专门等你回来。
陆文惴惴的:要不咱们去花园散散步吧。
散什么散。玲玲姐推他,好几个月不回家,冬至元旦都在外面,电话也不会打,你爸是想你了!
厚重的门被拉开,陆文迈进偌大的起居室,他向着背对门的岛状沙发,走过去,球鞋踩在地毯上没发出动静。
爸。他叫了一声。
沙发中央的身影微动,陆文绕过去,恰好陆战擎立起来,简约的黑色家居服勾勒出结实的肩臂线条,面孔冷峻,抬手摘下读报时才会戴的金丝眼镜,更冷上七八度。
父子俩差不多的身高,但陆战擎给人的压迫感很强,开口道:回来了。
嗯。陆文把包撂沙发上,离半米远,和陆战擎面对面僵持,当爹的站着,他先坐下肯定会挨骂。
矮几上摆着文件和电脑,陆战擎一直在忙,门外传来老郑的脚步声,来拿一份合同。
陆战擎说:先去换衣服吧。
陆文准备走人,发觉陆战擎仍不落座,迎接他就算了,还用站着迎接下属吗?他隐约猜到,却不敢肯定,磨磨蹭蹭地走到陆战擎面前。
张开手,他英勇就义般拥抱住陆战擎。
爸,陆文别扭得要死,几点开饭啊
陆战擎也不太习惯,抬手捏住陆文的后脖子,像揪一只烦人的土狗,拎远点,回道:问保姆去。
陆文挣开,反手捂住后颈皮肤:疼死了!人家都是轻轻地摸!你想掐死我啊!
陆战擎问:人家?
陆文卡了壳,正好老郑进来,他借机开溜,跑太快差点把玲玲姐手里的托盘撞翻。
老郑没待多久,拿上合同,识相地不打扰陆家父子团聚,桌上的茶一口没喝,玲玲姐原封不动地收走。
家里有两名私厨,今天加菜,大清早就开始准备了。陆战擎起身去餐厅,说:早点开饭吧,那小子饿了。
玲玲姐跟上来:瘦了整整八斤,要好好补一补营养。
陆战擎一眼就看出陆文瘦了,饿的还是累的不清楚,总归都是因为拍那部戏,他死瞧不上地说:什么破剧组,傻子还当个宝。
唉,谁叫小文喜欢。玲玲姐心疼道,餐食还好说,就怕会受气。
陆战擎道:恐怕早受过了,我不帮他,他没后台没背景去趟娱乐圈的浑水,不受人冷眼就怪了。
两间餐厅,大的能容纳二十人左右,待客用,父子俩平时在向阳的小餐厅用饭。陆战擎在长餐桌一头坐下来,依旧面色不虞。
玲玲姐安慰道:不过小文机灵,肯定应付得来。
仿佛听到笑话,陆战擎说:他机灵?
玲玲姐强行解释:有时候脑子转得蛮快的。
你少给他贴金。陆战擎道,他就差把没脑子写脑门儿上了,缺的心眼儿都补了身高,只有一副傻大个子。
陆文换好衣服过来,房子静,说话声听得极清楚,进门时准确无误听见陆战擎的最后一句。他耷拉下脸:你现在当面训我已经不满足了,还要背后说我坏话啊?
陆战擎霸道得很:你是我儿子,我愿意在哪说都行。
你知道我是你儿子,陆文隔桌角坐下,那我傻大个子,不是遗传的你吗?
陆战擎说:遗传?你应该遗憾。
我遗憾什么?
遗憾你没遗传到我的本事,所以你这辈子的好日子,只能靠继承。
被陆战擎看扁是陆文最大的死穴,每一次都炸,他赌气地说:谁稀罕啊?我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陆战擎问,那你是喝西北风长大的?
我喝西伯利亚寒流长大的!陆文撂下狠话,以后不用你管!我自己赚钱养活我自己!
陆战擎毫无波动,从表情到语气:你赚的钱够养活你什么?
花瓶下压着一张票据,是陆战擎的私账出的单,他抽出来:拍这部戏的片酬有两百万吗?你那艘游艇全年不出海,只浮在码头不动,三个季度的运转费就把这笔钱吃空了吧。
陆文哑然,这段时间太忙,年底忘记付最后一季的费用,他夺过单子,第一次觉得这笔数字很大,如果出海的话还会翻倍。
静默片刻,陆文反应过来,他没支付,经纪怎么没联系他?
陆战擎说:因为我在期限前帮你付了。
为什么?陆文先声明,这可是你自愿的。
陆战擎喝口冷水压火气,他不自愿能怎样?
从这东西一岁抓周,面对钢笔电脑法槌听诊器,一桌子好物件儿什么都不抓,扑通爬他怀里,他这辈子就脱不了儿女债了。
几个月前老郑告诉陆战擎,陆文把全部片酬捐给文嘉基金,从那时候起,一切流程都是陆战擎亲自盯着办的。甚至欣慰得找不到出口发泄,于是提前把运转费交了。
气氛渐低,玲玲姐赶忙张罗开饭,冷热盘一并上桌,荤素禽鲜都是陆文爱吃的。他把票据塞兜里,拿人手软,握住筷子又吃人嘴短。
陆文咳嗽一声:爸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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