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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氧化反应 作者:木林森

    氧化反应——木林森(27)

    阮南参笑了一下。

    项目甲方那边催得比较急,罗恩带阮南参坐上出租车,简要寒暄两句,就直入主题,两人就着导师助理发来的PDF文件开始讨论。

    到达M大的时候,K国当地已经是凌晨五点半了,罗恩送他去M大安排的宿舍,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和后续工作安排,才挥挥手笑着离开。

    阮南参放下行李,正准备躺下睡觉休息,阮北川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K国和本市相差三个时区,阮北川那边现在是早上八点三十分,阮南参记得他今天要去学校上课,没等阮北川开口说话,他就问:弟弟,你去上学了吧?当然去了。

    阮北川好似有点不高兴,没什么好气地对阮南参说:我还没有差劲到不去上学,亏我还逃掉早读特地给你打电话。

    阮南参蜷在被子里,声音闷闷地哦了一声,接着他听到阮北川又说:你到了吧?到了。

    阮南参回答,我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

    那就行。

    对了哥,我跟你说。

    阮北川声音突然大起来,向阮南参抱怨道:昨天你走之后,方丛夏来家里找你了。

    他说......他说他喜欢你,我告诉他你去K国不回来了。

    讲到这儿,阮北川停顿几秒,语气郑重,继续说:他要是去K国找你,你可千万不要理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理会方丛夏那个人渣!猝然听到方丛夏的名字,阮南参愣了一下,阮北川的猜测让他感到离谱,安静少时,他对阮北川轻声说:怎么可能呢,他不会来找我的。

    弟弟,你想多了。

    我是说万一!阮北川着急道,万一他真去找你了,你千万!千万别理他!阮南参没立刻回答,阮北川就急了,大概附近有人路过,他声音忽然低下去,压着嗓子冲阮南参低吼:听到没?阮南参,说句话!我知道了。

    阮南参有些无奈,拉高被子盖住脑袋,我困了,想睡觉,你快点去上课。

    说完,没等阮北川回应,他就挂了电话。

    但他翻来覆去躺了十分钟,也没有丝毫睡意。

    阮南参睁开眼睛,着看屋顶的淡蓝色吸顶灯发呆。

    M大安排的宿舍条件很好,一室一厅的格局,暖气空调和热水网络二十四小时全天供应,他把空调的温度调到二十五度,待房间的温度慢慢上升,披着被子坐了起来。

    外头已经开始下雪,透过半开的百叶窗,阮南参看到黏在窗户表层的雪粒子。

    想到和阮北川方才的对话,他有些许走神。

    阮北川在电话里描述的场景简直像是白日做梦,方丛夏怎么可能喜欢他?也不可能会到K国找他。

    这样想着,哪怕表白的事情早已过去,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心脏难受,像不经意被A4纸边缘划破的手指,伤口很小,但痛意绵延。

    这时候,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了震,阮南参拿过来看,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点开一看,内容却让他大为震惊。

    我是方丛夏,我喜欢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交接完手头的工作,就到K国找你。

    阮南参呆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他放轻呼吸,怔怔地盯着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速度。

    不过三分钟后,他就打消了那些压抑在心底,快要争先恐后地冒出来的念头。

    他想,如今的骗子手段果然提高不少,都知道打着方丛夏的名头来哄骗他了。

    犹豫片刻,他垂着眼删掉短信,拉黑了这个手机号码。

    K国的科研项目是R大今年跨国合作的重点项目之一,甲方规定的截止日期就在下个月,整个项目组都忙得脚不沾地。

    阮南参睡了一觉,下午就马不停蹄地投入到工作中。

    人忙起来时间就过得格外快,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这天下午,和罗恩交接完下一轮班岗后,阮南参徒步走回宿舍。

    K国首都近来气温骤降,昨晚下了一夜的大雪,视线范围内均是白茫茫一片,他低着头,一面注意脚下的积雪,一面思考中午教授提出的新测算方法的可行性。

    从电梯出来,快走到宿舍的时候,他抬头一看,发现门口站了个男人。

    冰天雪地的天气,那人只穿了一件看起来很单薄的羊绒大衣,背对着他,背影有些莫名眼熟。

    阮南参狐疑地皱起眉,走过去,伸手碰了碰男人的肩膀,问:请问你找谁?闻言,男人转过身来,冲他露出一个有点淡的笑容,说:小南,你回来了。

    是方丛夏。

    阮南参整个人呆住。

    第54章 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你怎么在这儿?

    阮南参呆呆地看了方丛夏一会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垂着眼问。

    方丛夏直勾勾地望着他,眼神有些复杂难懂,但语气和声音非常温柔,他说:我来找你。

    说完,他看起来有点勉强地笑了一下,问阮南参:怎么不接我电话?你是不是......是不是把我拉黑了?

    这时候,阮南参想起三天前的那条被他误以为是新型诈骗手段的短信,他呆了两秒,看向方丛夏的眼神显得很无辜,我以为是骗子。

    好吧。

    方丛夏看上去有些无奈,他冲阮南参笑了一下,说:那现在可以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吗?

    阮南参没有回答,他低着头,看方丛夏脚边的行李箱,然后困惑地抬头看了方丛夏一眼,问道: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啊?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

    方丛夏愣了一下,他看了阮南参一眼,又很快垂下眼,右手不自然地抓了下衣摆。

    片刻后,方丛夏的眼睛再次看向阮南参,耳根突然泛起一层粉。

    他走上前一步,抬起手,似乎想牵住阮南参的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很轻地碰了下阮南参的手背,又放下了。

    因为我想追你。

    方丛夏声音不大,伴随着隔壁宿舍巨大的关门声,实实在在地落进阮南参的耳朵里。

    他有些发怔,觉得像在做梦,但上一秒被方丛夏碰过的手背还泛着凉意。

    方丛夏大概等了很长时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寒冷的气息,他的手非常冰,像夏天的时候加了很多冰块的冰镇果汁的杯壁。

    然后很莫名的,阮南参觉得方丛夏的眼睛里有很多忐忑和很少的他看不懂的情绪。

    他嘴唇动了动,蓦然想起那晚方丛夏藏在黑暗中晦暗不明的神色,想起方丛夏和高直的情侣睡衣,想起高直在高三傍晚落在方丛夏眼皮上的吻。

    短短几十秒,阮南参的脑海中浮现出许多不同情景下的方丛夏,但只有非常少的一部分与他有关。

    真实的方丛夏此刻就站在他眼前,看上去风尘仆仆,穿着深棕色的薄款羊绒大衣,脚边放着小号的黑色行李箱,眉眼间有长途跋涉过后的疲倦,好似专程为他而来。

    纷杂错乱的情绪像一根棒槌,直直插进阮南参的大脑,他感到混乱、不解、茫然无措,和因为方丛夏没有由头的举动,而升起一股无端的怒火。

    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阮南参皱起眉头,用了些力气推开方丛夏,刷开宿舍门,又重重地关上了,把方丛夏,连同方丛夏带给他的混乱迷惘一同隔绝在门外。

    进屋后,他摘了围巾手套,垂着眼,像罚站一样,背靠着门板站好。

    下一刻,身后就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方丛夏的声音从门板之后遥遥传来,他叫他小南、阮阮。

    他说:你听我解释好不好?那晚我手机没电了,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我、我喜欢你的,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的那种喜欢,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么?

    阮南参呼吸一滞,心跳很快,脑袋像要炸开。

    方丛夏还在继续讲话,他闭了闭眼,用力捂住耳朵,贴着门板很慢地蹲下来。

    耳畔暂时没有了方丛夏的声音,阮南参松了口气,他保持这样的姿势蹲了一会儿。

    待门外彻底没有声音,他呆了呆,扶着门边的柜子起身,回头看了一眼,低下头走进卧室。

    而一门之隔的走廊上,方丛夏手抵住门板沉沉叹了口气。

    他来得匆忙,走之前只知道K国的天气比本市可能要冷一些,但他没想到K国竟然已经是隆冬大雪的天气。

    下了飞机,他就按照阮南参导师助理给的地址,打车过来了。

    天气很冷,方丛夏冻僵了手脚,不知道喝完多少杯一楼住宿大厅的好心阿姨提供给他的热水,也没有等到阮南参回来。

    他拉着行李箱坐电梯上楼,阮南参住六楼最靠里那间,大门上贴了一张有点幼稚的哆啦A梦的大头贴,大概是上一次居住的人留下的。

    在等待阮南参回来的四十五分钟里,方丛夏打开手机备忘录,点开了存在里面的一个网址。

    加载两三秒钟,屏幕中央出现一个版头写着R大附中的页面,他往下划拉,在版头隔一行的位置看到了很长一串标题不同不正常,接纳异己,悦纳自我,往下一行字体明显变小,写着发言人数理少年S班阮南参。

    这是五年前阮南参在国旗下讲话的发言稿。

    那晚从阮北川那儿回来以后,高直凑过来把手机怼他眼前,一副大恩不言谢的模样,说:喏,阮南参的那篇稿子,我记得当时他也被请家长了。

    方丛夏没出声,接过来花费三分钟看完了整篇文章,他沉默许久,感到心脏一点点塌软下去。

    文章的结尾,阮南参讲性向不是原罪,流言蜚语才是。

    高直说当时阮南参只讲到一半,就被怒气冲冲的班主任冲上台拉走了,因此最后这段很少有人知道。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时隔多年,阮南参的演讲稿又出现在R大附中的官网界面。

    和高直聊完,方丛夏打开和阮南参的微信对话框,戴上耳机,反复播放那五条语音,每多听一遍,他的心脏就好似被多掐了一下,逐渐堆积的酸涩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哪怕知道被拉黑无法发出消息,他还是按着键盘,对阮南参说:不要再见,我去找你,好不好?

    意料之中,新发的语音条后立刻冒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提示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没有预料中的失落,方丛夏关掉手机,垂着眼站在床边。

    床单表面有许多褶皱,他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阮南参戴兔耳朵、穿着粉色短裙,仰起脸,用单纯、天真的眼神看向他,说想做他男朋友的样子。

    方丛夏呼吸骤然急促滚烫,下身慢慢有了反应。

    第二天早上,他向人事部主任提出休年假的请求,人事部主任没有过多为难,只嘱咐他要认真交接手头的工作,就大大方方地给他批了假条。

    不过由于手上的工作多而繁杂,方丛夏花了两天时间才处理妥当。

    临走前一天,出于某种说不上来的心理,方丛夏独自一人去了R大附中。

    五年的时光飞逝,R大附中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学校装修了新校门,东边的绿茵场旁新矗立起一幢命名为学思楼的高楼,高三的荣誉墙变成了科普板报墙。

    当年的高三教室现在变成了附中学生的物理化学实验室,唯一没有改变的是熟悉的大课间跑操铃,和少年班仍然在学校硬件设施最好那栋楼的教室。

    他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下午放学,学校各处吵吵嚷嚷,很多年轻的面孔勾肩搭背涌出校园。

    方丛夏站在大树底下,远远地望着。

    人群中有个呆头呆脑的男孩,他背着看起来沉甸甸的书包,垂着脑袋,不急不缓地往前走,像极了阮南参。

    想起高直讲阮南参下午放学经常默默地跟踪他回家,方丛夏忍不住想象阮南参那时候的模样,是调皮多一点,还是乖巧多一些,跟踪的时候,是不是格外小心翼翼,导致方丛夏一次都没有发现。

    还有第一次表白的时候,鼓起勇气讲出自己的心意,却被无情拒绝的十五岁的阮南参......

    他逛遍附中的各个角落,妄图寻找过去五年和阮南参有关的蛛丝马迹,但除去那篇演讲稿,偌大的附中竟然找不到一丝一毫与阮南参有关的痕迹。

    然而在那段漫长的时光里,却有一个小小少年默默守护他、关注他,甚至鼓足勇气在全校师生面前演讲禁忌话题。

    方丛夏闭了闭眼,收回思绪,透过走廊尽头的落地窗,看到一片片打着旋飘落的雪花,他活动了下冻僵的手指,低下头哈气搓揉。

    待手指稍微灵活一点,方丛夏拿出手机,切换两个手机号给阮南参打电话发短信,毫无例外,都没有得到阮南参的回复。

    方丛夏叹了口气,外头天已经黑了,因为来得急,他没有提前预订酒店,没想到正巧赶上M大举办国际学术交流活动,附近的酒店基本都被订完了。

    半小时前,他打电话咨询过的三家标示有房的酒店都回电话告知他已经满房了,这就意味着,假如阮南参不收留他,那么他今晚将露宿街头。

    想到这儿,方丛夏皱了皱眉,他锁了手机,走过去,再次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阮南参的宿舍门。

    阮阮,小南,开开门好么?

    三分钟过去,门那头仍然没有动静,方丛夏弯下腰,贴在门板上仔细聆听里头的动静。

    下一秒,门却突然打开了,方丛夏吓得后退一步,阮南参打开半扇门,眼尾微微耷拉着,情绪看起来不太好,问他:有什么事?

    方丛夏讨好地笑笑,把酒店预订的界面打开给阮南参看,可怜巴巴地说:阮阮,外面在下雪,酒店也没了,我今晚没地方可去了。

    阮南参抬眸扫了一眼,握住门柄的手紧了紧,一分钟后,他往后撤了半步,半垂着眼皮,说:进来吧。

    第55章 晚安,阮阮

    阮南参的宿舍面积很小,卧室是单独的一间,客厅餐厅合而为一,厨房连着狭小的阳台。

    阮南参似乎刚洗完澡,发梢还在滴水,靠近了能闻到很淡的青柠味,他穿着长款的毛绒睡袍,低下头,指了指地上的一双灰色拖鞋,对方丛夏说:换鞋。

    方丛夏听话地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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