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小说 > 其他 > 别云后 > 别云后 第55节
    季别云没忍住,问道:“所以丞相刚才为何要提及灵州,闲的?”
    “我当你是后辈,故而告知你当年细节,并不是出于筹码的考量。”方绥笑道,“若你想投靠,我随时欢迎。”
    他这会儿倒真的信了七八分。
    不过丞相又补充了一句:“偶尔看后辈着急咬人的模样,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季别云好一阵无语,拿起诉状准备离开,走之前提醒道:“那约定好了?”
    方绥点点头,“将军一旦出手,我必然跟上。”
    他不愿多留,当即大步离去。然而刚踏上楼梯,便听得丞相的声音不轻不重地传来。
    “期待你平反成功的那一日。”
    季别云轻笑了一声,没有任何停留。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腱鞘炎发作了,敲键盘手疼,短小一下下
    第63章 降一物
    少年离开之后,方绥又坐在原地喝了一盏茶,之后才起身慢慢走下楼。
    他今日只带了一个下人,在沁宜园外等着,难得清闲,便在这园子里逛了逛。
    晁益那人最懂避祸,将季遥带来之后便离开,这会儿早就跑得没影了。
    他一个人清清静静地逛了一会儿,从后门坐马车回了私宅。
    司天台接连休沐两日,他那孽子今日待在府里没出去,传唤身边小厮一问,说是正在书房里做文章。
    换做往日,方绥是不怎么去孽子院里的,但想起之前与季遥的谈话,莫名地就拐了过去。
    那小子竟真的待在书房内,他进去时方慕之还没注意到,仍旧提着笔冥思苦想。
    “在做什么文章?”他开口问道。
    方慕之被吓了一大跳,笔掉在了桌面纸张上,弄污了一大片。
    “爹?你怎么来了!”
    他那孽子赶紧收起脸上的惊惶之色,理了理衣袖,从书桌后绕了出来,恭恭敬敬在他身前立着。只是眼神垂得太过,畏畏缩缩难成大事。
    方绥冷冷道:“怎么,我看你不得?”
    “不敢。”他那孽子将脑袋埋得更低了。
    他也不欲折磨人,便道:“在司天台这些时日,可有收获?”
    方慕之听得一头雾水,心里又着急。收获?哪方面的收获?人脉上的,还是局势上的?
    他想了想,挑了个妥当的说辞:“儿子认得了许多星宿……正在学推演之法。”
    本以为会被斥责不学无术,不料他爹半晌没出声。就在他抬头看去时,他爹才盯着他问道:“你在运州读书那段时日,同窗之中可有个叫做季遥的?”
    他猛地一愣,想要当即否认却又觉得会被拆穿,于是支支吾吾的没说出话来。
    “你去读书之时,我曾翻过私塾名册,对这个名字有所印象。此人与季将军同出运州,可是同一人?”他爹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一切正常。
    方慕之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是同一人。”
    他爹又问:“为何之前不曾听你说过?”
    “因为……”他脑子疯狂地转,半真半假道,“因为季家全家惨死在山匪刀下,儿子不愿提起季遥过往,觉得这不仁义。”
    方绥沉吟一声:“仁义。”
    方慕之虽然当了二十年的丞相之子,也摸透了他爹的性子,却还是难以抑制畏惧。明明自己从未被打骂过,可时时刻刻都绷紧了脑中一根弦,就怕惹他爹真正失望。
    听着他那丞相爹念了好几遍的“仁义”,他心中愈发忐忑。
    肩膀落下一只手,稍稍用力地搭着,之后拍了拍。
    每拍一下,方慕之的心便沉一分,却听得他爹开口道:“仁义是好事,做你的文章去吧。”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方慕之出了一身冷汗,抬眼望着他爹的背影,总觉得今日的丞相与往常不太一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他出了书房,朝守在门边的小厮招了招手,低声问道:“今日外面发生了何事?老爷怎么突然问起季将军了?”
    小厮也一脸茫然,“少爷,我同您一样也没出府啊,您问我有什么用,为什么不直接找季将军问去?”
    方慕之一想,觉得也有道理,当即便转身回房,“快替我更衣,咱们再去一趟季宅。”
    一主一仆出了府,走到街上时却觉得比往日还要热闹。但不是那种喜气洋洋的闹法,他随意瞥向路边正在谈话的百姓,其中大部分人脸上都带着讳莫如深的神情。
    “怎么了这是?”他用折扇戳了戳小厮,“你去打听打听。”
    他站在一家糖水铺子外面,焦急地等了一会儿,视线触及街对面一家香烛铺子时眼皮猛地一跳。
    那家铺子老板正愁眉苦脸地跟伙计说话,还不时指向悬清山的方向。
    方慕之心里隐隐有了猜想,却不敢确认,直到自家小厮匆匆回来,压低声音急切道:“少爷,悬清寺的觉明禅师……坐化了!”
    猜想成真了。他深深皱起眉头,扇柄敲着掌心迟迟没说话。
    好歹是国寺,一寺住持圆寂,对整个宸京乃至整个大梁都有所影响。新帝本就不如先帝对释教热衷,德高望重的觉明禅师一走,这悬清寺可就……
    偏偏那季别云对悬清寺的观尘大师又如此惦念。
    方慕之在脑中过了一遭,愈发觉得着急,拉着小厮快步朝前走:“快快快,了不得了,快去季宅。”
    得拦着季别云,若这会儿去了悬清寺,那之前的避嫌不就白费了吗?
    两人几乎是小跑着到了季宅门口。方少爷常来,季宅的小厮都看他眼熟了,因此也没拦。
    方慕之照例留了小厮在外面,他一走进前堂,先看见屋外两个佩刀穿甲的士兵,一个体格壮硕,另一个高高瘦瘦。旁边不仅站着那位徐姓管家,还有许多个小厮围着,恐怕整个季宅的人除了看门的那位,全都跑到了此处。
    季别云的影子却没见到,不知去哪儿了。
    那几人也注意到他,纷纷转身看过来。一群人面面相觑,略显尴尬,四周顿时安静了一瞬。
    方慕之一腔的急迫都消散几分,干巴巴地笑了笑,问道:“你们家将军人呢?”
    徐阳自然认得他,唤了一声方少卿之后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举止依旧得体,只是眉眼间的焦急掩盖不住。
    “方少卿找将军所为何事?他这会儿有事耽搁了,不在府中……”
    他知道这位管家是在维护场面,打断了话头,摆了摆手道:“你也不必诓我,你家将军到底哪儿去了?他知不知道悬清寺出事了?”
    徐阳闭上嘴,忽的重重叹了一声,“就是知道了,本已回府,一听那消息转身就跑。将军身手又好,我哪儿追得上?不过已经派人乘马去往悬清寺了,希望能将人拦住带回来。”
    二人本无甚交集,却因为季别云焦虑到一块儿去了。
    方慕之在这头想着,季别云这回是被爱冲昏了头脑,而徐阳在那边暗自斥骂,那小子竟被美色耽误至此。
    方少爷越想越急,唰地一下打开折扇,给自己猛地扇风,“坏了,他这会儿去悬清寺又有何用?不过是引人注目罢了,寺里想必已乱成一团,他去了又能如何呢?”
    正低声絮叨着,一旁那位身材魁梧的士兵站了出来,看了他与徐阳一眼,问道:“用不用我回营里让右骁卫准备着?”
    方慕之一愣,脱口问道:“准备什么?”
    “看你们这架势,好像要开战似的。”戴丰茂一脸不解,“不就去一趟悬清寺嘛,说不定连皇上都得去,乱哄哄的谁能注意到他?”
    方慕之想反驳,却连这人名讳都不知道,未免有失礼数,故而忍着先问道:“不知阁下是?”
    身旁那位高高瘦瘦的人却开口了,破锣似的嗓音似乎正在变声,听得方慕之一愣。
    “他是右骁卫里的戴校尉,季将军的副手。你别听他瞎说,不懂时势之人眼光甚是短浅,你这样的人和他是没有共同语言的。”
    这小孩儿……长得还不错,就是性子粗鲁了些,说话也聒噪。
    方慕之一阵嫌弃,便见那位戴副尉转了转手腕,随即开始动手收拾熊孩子。
    “卓安平,季将军可跟我说过了,让我随便揍你。”戴丰茂气得咬牙切齿,“别以为你爹是都尉我就不敢动手了,我在右骁卫中横行多年,轮得到你这小兔崽子在这儿气我?”
    名唤卓安平的小孩儿被揍得嗷嗷叫,拳头没落到他身上就开始嚎,闪躲的动作倒轻巧迅速。甚至还抽出空当来,指着角落的方向抗议:“那儿还有个小兔崽子呢,你怎么不去打她?”
    方慕之视线一拐,这才注意到在角落那棵树底下还坐着一位少女,半隐在树干后面,正呆呆地望向这边,仿佛什么事都与她无关。
    ……季宅怎么什么人都有?季别云去了一趟充州,是专门去收养孩子的?
    那少女听见卓安平的话,终于有了动作,冷冷开口:“我的确和你一样年纪不大,但是这里只有你才是小兔崽子。”
    戴丰茂扯出个得意的笑,“听见了吧,人小姑娘都说了,这里只有你才欠揍。”
    话音一落,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方慕之看得难受极了,都什么时候了,这熊孩子能不能消停一些?他一忍再忍,却不料那小孩视线忽然定在他身上,接着朝他飞奔过来。抓住了方慕之胳膊,躲在他身后,探出个脑袋朝戴校尉喊道:“你来啊,你来啊!”
    戴校尉果然顾忌着方慕之身份,不敢轻易过来,气得摸向腰间的佩刀。
    “你给我等着,将军回来之后让他亲自收拾你。”
    方慕之最烦这种毫无礼数之人,况且两只手臂被箍着,整个人被那小崽子带得东偏西倒。他再也维持不了礼数风度,猛地挣脱开,转过身去,用扇柄朝着那崽子的额头狠狠敲了一记。
    带着怒意骂道:“你这小孩儿,跟个野猴子似的!人有本事的猴子还能去天上吃蟠桃,就你这样的只能给人削桃子皮!”
    卓安平被骂得突然安静下来,因比他高了一截,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垂下来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突然问:“您吃桃子还要削皮吗?”
    方慕之差点被气得眼睛往上一翻就要晕过去,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就又听得那小崽子说:“要不下回我给您削?”
    这回连戴丰茂也傻了,愣了半晌忽的一乐,“嘿,一物降一物啊。”
    “哪儿有桃子?给我拿一个。”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终结了这场闹剧。
    季别云从门外走了进来,脸色阴沉。
    作者有话说: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小云只想吃个桃子。
    第64章 生闷气
    所有人顿时都朝季别云围去,少年什么也不顾,直直穿过庭院,坐在了门前台阶上。双手拄着那柄长刀,盯着地面不动,似乎有谁将他惹到了似的,那眼神像是在杀无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