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常,他早该把她手打开了。
她咳了一声,突然觉得嗓子有点发痒,收回手掩住了自己的脸。
她又咳了几声,感觉手上有点湿濡,她借着光看了一眼,手心里一片粘稠的血红。
估计是这几日风餐露宿的,伤了身子,早在路上她便有所感觉,只不过怕沈厌闻了她身上血味又出了差错,一直忍着而已。
她拿帕子干净手,低下头小声地在沈厌的耳边说道:“你醒不醒?你要是在这就这么死了,我连你尸体都搬不动,到时候你葬在这,我回京城睡大棺材,让先生给我多添点陪葬,你就一个人在山里躺着吧。”
看沈厌一点反应都没有,常意又说道:“这婶子的大儿子一直惦记着我做寡妇,你若是死了,我就另嫁,可好?不对,我还没嫁……差点被这几天弄混了。”
她之前看别人叫魂,都是这样叫的。
但沈厌这状况,谁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失败也情有可原,她也没抱什么希望。
她起身,想站起来去洗把脸,把刚刚咳出来的血迹冲干净,刚站起身,被一股冲劲拉了回去。
骨节分明的大手或许是躺的太久了,还没什么温度,不像人的血肉,像什么兵器,牢牢箍住她的手。
背后的人安静的把她按在怀里,轻轻蹭了蹭她的背脊,沙哑又断断续续地轻声说道:“别嫁……”
常意一时失言,不知如何回答,她只不过随便试试,没想到沈厌这傻子还真对这话有反应。
她摸了摸沈厌的手,确定这是活着的人,眨了眨眼,说道:“我不嫁别人。”
沈厌靠在她肩上,热流拂过她的耳朵,他说话声音很轻,像是憋了很久才憋出两个字:“嫁我。”
常意干脆地回答:“好。”
沈厌抱着她的手变紧了一点,好像想把她嵌进骨头里似得。
有什么液体落在了她的颈窝。
常意顿了顿,说道:“你刚醒,力气倒是大得很。”
沈厌抬起手,用拇指擦去了常意脸颊上残留的血迹,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滑,一直滑到她的腰侧。
常意察觉到了,转过头,看向了他。
沈厌没有任何犹豫地吻住了她。
他的舌尖在她的齿关之间游走,轻轻舔舐她的口腔,两个人的嘴里都是血的腥味,却似乎刺激了他的神经,沈厌的动作显而易见地更过分了。
他吻得更深了一点,或许不能称之为一个吻,常意只觉得沈厌这人仿佛想把她敲骨吸髓,活活吞吃了她。
常意被吻得浑身颤抖起来,整个人像是瘫软了一般,力气都被抽空了。
沈厌抱紧了她,托住了她的身子,用舌尖一点一点撬开了她的牙齿。
常意伸手搂住了沈厌的背,试图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但沈厌的唇却压着她的舌根,强迫她与自己纠缠。
常意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攀附着沈厌的身躯,被迫承接他的索取。
她几乎喘不上来气,沈厌便渡给她,他们俩似乎成了这世上同根并生的一体,通过唇舌相接确认着彼此的心跳。
只有他们两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沈厌松开她的唇,还不知疲倦地凑在她脸旁,像小兽一样在她嘴角边轻舔。常意恢复了一点力气,轻轻骂他:“你倒不像病人。”
都是医仙认定“命不久矣”的人了,昏了这么久醒来也不还是这样,真不知道谁才是那个命不久矣的人。
沈厌低头埋在了她的肩膀处,白皙的皮肤晕上来一大片红色的印子,几乎一直红到耳根。
常意愣了一瞬,安静地等待着沈厌的情绪慢慢平复。
沈厌还是抱着她不放手。
常意倒是有很多话想问他,不过被他捂在怀里,暖和和的,莫名起了些困意,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日光照进来,常意才惊醒。发现沈厌居然已经收拾整齐,安静看着她。
看他还醒着,常意松了口气,虽然有很多想问的,但此刻最重要的是去找陈路平问清楚沈厌的病到底怎么办。
宁海沛在外头喊她:“小娘子,你醒了没?我要去县上了,你去不去?”
常意将外袍穿上,瞥见沈厌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她安抚地拍了拍沈厌的手,开门问道:“你不是昨天才被你娘骂了吗?怎么今日又去?”
她虽然得去长留县,但不是非得搭宁海沛的车,大秋嫂收留她们,她总不能插进她的家事,让她难做。
宁海沛啧了一声,说道:“我娘同意了啊,不同意能咋办,我就想跟着老孙,腿在我自己身上。”
他余光瞥到常意身后的长身玉立的白发男人,吓得退后了几步。
沈厌束起披散的长发,睁开双眼,气势自然不是沉睡的时候能比拟的。宁海沛之前没细看,如今沈厌醒来,那一张漂亮的脸也让他渗得心头发颤。
这小娘子从哪找来的夫婿?
宁海沛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相公醒了——?”
“是。”常意回头看了一眼沈厌,点点头,扶着门框问道:“你若是要去长留县,可否能捎我和我夫君一起?”
第69章 其六十九
宁海沛原本只想载一个人的想法当场破灭, 心里微微有点失落,脸上还是挂着一副和平时一样无所谓的做派,乐呵呵地把这俩小夫妻也带去了县里。
宁海沛一路上是不是瞥一眼沉默的男人, 心里越发确定这两人不是普通人。他跟着陈路平,人见过不少,不说常意了, 光看她这相公就一身的凶煞之气。
而且这男人对他的视线极其敏.感, 他刚看过去一眼,那人就和他对上了视线。
宁海沛和沈厌淡漠的目光对上, 莫名有些心悸发虚。
而且看他眼神,心里莫名感觉好似被他占得了什么头筹,被狠狠炫耀了一番似得。
小娘子的相公这样凶, 他可不敢再开些什么玩笑, 一路上倒是相安无事地驶到了长留县。
宁海沛转个身收拾缰绳的工夫, 常意就进了铺子, 他收拾好东西,嘟哝道:“怎么这么急?”
陈路平见到他们两人吃了一惊, 一下子从堂中站了起来,原本坐着的八仙椅拖曳出刺耳的一长道响声。
陈路平浑然不觉, 只是不自觉地紧皱着眉头打量他们两个,准确地说,只是在打量沈厌一个人。
盯了许久, 他摸了摸胡子, 迷惘地说道:“他怎么醒了?”
他离开桌子, 对一只脚踏过门槛的宁海沛说道:“海沛,把门关了吧,今日不看了。”
宁海沛一手关门, 嘴里骂骂咧咧道:“你那骨头再不动动就木了,关个门还要指使我。”
陈路平充耳不闻,走到沈厌面前,想看一看他的脉象。
沈厌淡淡看着他,眼里并没有多余的情绪,陈路平甚至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就被他避了开来,连沈厌的袖子都没摸到。
陈路平顿悟,他并不信他,也不是来求他看病的,只是在跟着身旁这个少女罢了。
常意拉住了沈厌的手,说道:“本就是来找陈先生帮忙的,陈先生,失礼了。”
陈路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摸了摸胡子说道:“你这小子,没人教你,长成这副野蛮模样,好在娶了个懂礼的小娘子。”
他说完这话,沈厌倒是面色柔和了一点,只不过不是对着他,那点柔和还是对着他家娘子的。
常意说道:“陈先生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陈路平晃晃悠悠地做了回去,打量了她一眼,又看了沈厌一眼,长吁一口气,说道:“我本是确定的——现在又不确定了。”
常意说道:“请先生明示。”
陈路平捋了捋胡须,说道:“你问我,我也不好说,这.....我之前在海沛家,看他脉相奇怪,错位倒逆,皆是死相。怎么如今又醒了过来——还这样.....”
陈路平虽然没把到沈厌的脉,但望他面容唇色,倒像是恢复完全,与正常人无异了。
他脸上的困惑不似作伪,常意抿唇,说道:“先生先替他看看吧。”
常意强制性地把沈厌的手压在桌子上,陈路平啼笑皆非地在沈厌手腕停留了片刻。
他说道:“果不其然,他这脉,怕是比你还健康点。”
沈厌听他提起常意的身体状况,突然开口说道:“先生,她的身体怎么了?”
陈路平瞪他一眼,说道:“现在倒知道叫我先生了,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是不是仗着自己犯病这么久都没死,所以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告诉你,这都是回光返照,说不定下一刻就死了!你们俩就比比谁先死吧!”
常意听到他的话,截住沈厌的话头问道:“陈先生,您早就在研究他的病了,是吗?是谁告诉您的,是——那位吗?”
她本想说皇上二字,但医馆里还有个其他人在,她意有所指地颔首,总之陈路平是能听得懂的。
少女话语不重,她进门来一直都是不缓不慢的语气,但对着陈路平寸步不让。
陈路平一下子熄了火,龇牙咧嘴地去瞪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的宁海沛:“是这臭小子嘴上没门把给你透的风吧。”
宁海沛力争理据道:“是你不仁在先,别怪我不义。”
“屁。”陈路平骂他:“你娘就你这一个孩子,我总不能把她瞒在鼓里。”
“不是他跟我说的。”
陈路平挥了挥手,对常意说道:“我本也没想瞒你们什么,只是一直不知道如何说而已。”
他瞪了宁海沛一眼,说道:“去,在外头看着门。”
常意明白了他的意思,跟上他脚步进了内间。
陈路平回头望了眼沈厌,看着他的脸道:“我几乎都要认不出来你了,你这脸怕是吸了山魅精气,和你父母没有半点相像的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辽远,对常意说道:“你也算得上我半个徒孙。”
他话语里有点嫌弃:“沈闵钰当初跟我学习,也就学了个半吊子,没想到又教出来你这个半吊子的半吊子。”
常意张了张嘴,没反驳他嘴里的贬低,只是震惊他居然直呼皇帝姓名,又更惊讶他和皇上的关系。
陈路平没想让她对此有什么回应,只是说道:“当初我在京城里,只教了两个学生。一个是你的这位老师,也就是咱们当今皇上;还有一位就是严家的三小姐,严倩云。”
他目光里透出些怀念。
陈路平倒是坦然极了:“虽然我当时确实是因为贪图世俗名誉去了京城,但机缘巧合下,教了两个适合的苗子,也算不虚度了。”
常意说道:“您……教过严夫人?”
她的反应比知道陈路平教过皇帝还大些,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陈路平也有些讶然:“你知道她?”
他往前走了一步,直视着沈厌的眼睛,不出所料看见沈厌眼里毫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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