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黎反捏住她手心,眼梢像浸着蜜,甜丝丝地说:“我也稀罕姐姐呀。”
虽然知道她只是嘴甜哄人罢了,宋青曼还是被哄到了。
孟迎见状不甘示弱地自己的手插进来:“这种事缺了我不好吧。”
三个人一边吃饭,一边集思广益,分析猜测究竟是谁使用这种下作手段,挑拨钟黎和傅闻深的关系。
她还能拿到宋青曼朋友圈的照片,说明,是她好友列表里的其中一个。
比起钟黎微信列表里的三千好友,宋青曼的社交圈要小得多。
但几百号人,想找出一个躲在阴暗处的匿名小人,比大海捞针也就容易那么一点,相当于河里捞针。
“其实我想不通她这么做是图什么。”孟迎纳闷,“难道她暗恋傅闻深?”
宋青曼在列表里往下划,一个一个地判断:“阿黎,你跟谁有过节吗。”
钟黎正在吃餐后甜点,草莓冰淇淋的味道不错,一边在微信上骚扰傅闻深。
li:【突击检查,今天上班有没有偷偷看我的照片?】
傅闻深估计没在忙,这次回得很快:【没有】
li:【骗人】
傅闻深:【嗯】
这是承认了?
钟黎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听见宋青曼的话,她挑起眉轻哼道:“我这么可爱,怎么会跟人有过节呢。”
宋青曼马上顺着她说:“是,你是最最最可爱的女孩子,谁会不喜欢你呢。”
孟迎顿时有了危机感:“你这不是抢我饭碗么,一般都是我给她吹彩虹屁的。”
正插科打诨着,孟迎瞥见宋青曼的列表。
“你跟罗宛莹很熟吗?”
宋青曼手指顿住。
“不怎么熟。很早之前不知道她从哪里加的我,看在舟哥的面子上就通过了。不过她给我的感觉有点奇怪,所以没怎么接触过。”
“现在我知道哪里奇怪了,她从一开始跟小伍他们接触时功利性就很强。”宋青曼已经从程宇伍那听说了罗宛莹的事,皱了皱眉道:“你怀疑她?”
孟迎神情有点纠结:“按理说钟黎跟她不算有过节,是我跟她有过节,她有什么应该是冲我来,而且破坏钟黎的订婚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可能不是她。”
两人讨论了一会,并未得出什么有效结论。
傅闻深要去开会了,钟黎收起手机,托腮听着她们说话,若有所思。
吃完饭准备离开时,钟黎用白色餐巾慢悠悠地擦了擦嘴角,说:“曼曼姐姐,你送迎迎宝贝回去吧,我还要去个地方。”
“你要去哪?”孟迎问。
钟黎道:“一个老地方。”
张安安正在练功房排练舞剧,几个小演员笑笑闹闹地经过,见到她都赶紧收声,快步走过去。
“我们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别去了。她《起舞吧》第二季的导师席被人顶了,最近心情不好,没事别往她跟前凑,小心挨骂。”
“嘘……小声点。”
张安安只当没听见,将音乐调回上一段,对着镜子重新跳。
这部舞剧是当年为秦妍量身打造的,红透一时,一度成为青云舞团的招牌。这段舞也是秦妍亲自编排的,难度非常高,张安安练了几天,总是出错。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她的练习,今年新进团的后辈在门口叫了一声:“安安姐。”
张安安语气很差:“不是说了别来打扰我。”
女孩瑟缩了一下,讪讪说:“有人找你。”
“不见。”张安安说。
女孩正踟躇地要退出去,见到有人来,忙恭敬地叫了声“杜老师”。
杜老师点点头,叫她先回去,女孩走开之后,张安安已经转回来,身上的火气收敛许多:“老师,您找我?”
“不是我找你。”杜老师说:“钟黎有点事情想和你聊聊。”
张安安捏紧手里的水瓶。
杜老师看看她抿起的嘴角:“你来会客室一趟吧。”
钟黎小时候是青云舞团的常客,秦妍的师姐妹们是看着她长大的。当年的舞蹈演员们如今都已退役,有些彻底淡出圈子,有些被其他小舞团重金挖去,只有少数能留任青云管理层。
以秦妍的资历,青云舞团的团长本是她囊中之物,但她生性淡泊,一生热爱舞蹈,对管理不感兴趣,退役之后作为金牌招牌留在青云,操刀编排舞剧,带团到国内外各地进行大型演出。
新来的后辈们都以能得到她的指导为骄傲,但近几年,秦妍已经很少露面了。
钟黎对这里的熟悉不亚于钟家,自从当年入团考试出事之后,她已经有六年不曾踏足这个地方。
剧院仍是六年前的样子,几乎没什么变化,钟黎过来时,门岗亭的保安叔叔竟然还记得她,高兴地拉着她寒暄好半天,直接就放行了。
她熟门熟路地来到后台。
这几年新来的小演员不认得她,在后台看到陌生面孔,尤其是张格外漂亮的陌生面孔,都忍不住打量。
钟黎反而更像是这里的主人,泰然自若地穿过走廊,见到人,不管认识不认识,都从容地对人微笑。
杜老师知道她来,高兴坏了,叫人把自己办公室里刚煮好的小吊梨汤、小辈们送的进口零食送过来招待她,还特地交代厨房,晚上做几道她爱吃的菜。
钟黎坐在会客室,小吊梨汤刚喝两口,张安安来了。
杜老师起身出去,留空间给两人说话。
张安安穿着浅灰色的练功服,发间有未干的汗,她坐到钟黎对面,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你在排练吗。”钟黎倒是很闲适,对她道:“喝点梨汤吧。”
张安安这才开口:“你怎么来了。”
“看看你。”钟黎说。
张安安嘴角扯出一点讥讽:“我有什么好看的?咱们俩的关系应该没这么好。”
钟黎唇角向上提,悠悠补上后半句:“——看看你被人抢了节目,表情好不好看。”
被戳到痛点,张安安的脸霎时就黑了:“你几年没来,今天就是专门来看我笑话的?”
钟黎用一种亲昵的语气说:“你也没有那么重要啦。”
张安安:“……”
钟黎在她越来越黑的脸色里,不紧不慢地转入正题:“我想和你聊聊当初入团的事。”
提到这件事,张安安古怪地沉默下来。
她的专业能力很强,考入最好的舞蹈学院,在校期间从来都是专业第一,所有老师都告诉她:以你的实力,进青云没问题。
可她运气很不好,在那一年遇上了钟黎。
钟黎既没上过舞蹈培训班,也没考任何一所舞蹈学院,但她有一位顶尖舞蹈家母亲,从小亲手教导。
在此之前张安安从未听过这个人的名号,直到在入团时碰上,成了她多年以来的阴影。
那年青云的入团名额只有一个,她毫无意外地进入终试,最终要面临的竞争对手,就是钟黎。
在所有候选人之中,她和钟黎是最优秀的两个。
终试时,钟黎的演出排在前面,她临场即兴发挥的一支舞蹈《明月生》惊艳四座,台下沸腾的掌声,张安安在舞台后面都听得见。
舞台两边尽是围观的人,有人激动地说:“太美了!太牛了!没人比得过她!我看后面的人都不用跳了。”
那时张安安就站在她们身后。
在绝对的天赋面前,一切的后天努力都是云烟。
连张安安自己都觉得,她好像已经没有跳的必要了。
但该跳还是要跳,她不会就那么怂地认输。张安安回更衣室换好衣服和舞鞋,走向舞台时,脚下传来刀割般的痛感。
身后有人惊呼,她低下头,看到自己白色舞鞋上慢慢浸出来的血迹。
之后便是一阵骚乱,她被人扶到椅子上,许多人围在她周围,舞团老师立刻叫来医务室的医生,查看她的脚。
她的舞鞋里被人塞了刀片。
锋利的刀片划破血肉,差一点点——医生说她运气好,张安安至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运气好还是不好——那个刀片差一点就会毁掉她脚上的重要神经。
那天是她和钟黎的单独比赛,更衣室只有她和钟黎用过,再加上直接的竞争关系,钟黎毫无疑问成了头号嫌疑人。
钟黎坚定地否认,她为自己据理力争,可舞团后台的更衣室没有安装监控,她百口莫辩。
看着她长大的老师们都信任她,然而当时的情况,谁都没有办法证明她的清白,也必须要给受伤的张安安一个交代。
权衡利弊后,劝说她向张安安道歉,小事化了,以她的能力依然可以进团,这是将损失降到最低的方式。
可钟黎自小如星如月,灿烂光明地长大,这种下作恶毒的事情她从来不屑。
别人可以冤枉她,但她自己不能认;若认了,那从今往后,钟黎的名字一生都将伴随着擦不去的污点。
摧眉折腰俯首认罪,一身傲骨气节被打弯,又叫什么舞者?
那年的入团考试,为避嫌,秦妍从始至终没有参与。
她知道之后,没有责备钟黎的倔强,只是道:“你自己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有秦妍的名号在,想捡漏挖走钟黎的小舞团多如牛毛,开出的条件不乏优渥者。
她心气高,没能进入从小梦想的青云,也不愿意将就,一个都没答应。
钟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不靠舞蹈这行吃饭,这几年,也只是偶尔帮朋友编排舞剧,客串一下演出。
而张安安在脚伤痊愈之后,如愿进入青云舞团,这些年背地里的风言风语也不少,说她看比不过钟黎,故意在自己的鞋子里放刀片嫁祸,这样就能不战而胜了。
论据就是,要没有那件事,进团的就是钟黎,哪轮得到她啊。
那次事件之后,钟黎和张安安已经几年没碰过面。
今天她来,竟然又提起这件事,提完并没继续往下说,反而闲聊起来:“你的专业能力比罗宛莹好,《起舞吧》弃你选她,挺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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