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她……”
显然是疯了。
胡青羽的激越很快退去,又是浓浓的伤怀,但他却打点精神安慰道:
“人只要还在就好。”
他是托人打听了的,也知道沈家那些仇人都追到关外去了,可如今胡瑜兰人在这里,他也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在这儿安全么?”
“安全的。”
沈润暗中是派了人的。
胡青羽这才放心,但想着还是得安排些人在外头盯着,若有可疑之人过来,立刻来报信儿。
他与胡珊兰也说了,胡珊兰自然愿意。在山上留宿一夜,胡珊兰就和白姮回昴城了,胡青羽也回去了。他们是在长宁镇外分开的,但没走多久,胡珊兰就听外头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音格外震动人,她在长宁镇的时候是听到过这样的声音的,就是在镇民□□,那些兵将前来镇压的时候。
胡珊兰有些意外,撩开帘子就果然看见一队兵将走过去。
泽安州不是盛京,是极少有兵将这样的,叫人心里慌乱。
回去后胡珊兰先往布庄去看了看,一切稳妥,特地等了等,等见郑蔚下值才出来,与他一同往巷子回的时候,就说了路上所见。
郑蔚神色一沉,同胡珊兰道:
“潞河有匪患,大约是奉旨剿匪的。”
胡珊兰这才安心,但胡珊兰不知朝中的事,他却是心里清楚的。
南边的兵营里这里还远,各州府是可以养兵护卫州府的,但数量有限,操练的也不如正经上阵的兵那样骁勇,而朝中的兵,疆土四边都有兵营,朝中领军的武将也有兵,还有边关。但这些兵现在都不该出现在泽安州。更何况他确实听到了潞河水匪的事,可这种匪患,朝中清缴是会下明旨的,如今也并不见旨意。
他早前心里的猜测现在仿佛在隐隐的透到现实中。
第二天到州府应卯,郑蔚将盐物的事整理了往霍知州那送去,禀报过后等待盖印。霍知州因永宁镇的事,对郑蔚很是宽和,二人闲聊几句,郑蔚便试探着问了剿匪的事。霍知州皱眉道:
“还没下明旨,不过听说皇上要派林将军来剿匪。”
郑蔚接过盖好大印的文书诧异道:
“从京中调派兵将?咱们南方答应离的近,怎么不调派南方大营的兵马?”
霍知州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沉了沉:
“好了,朝中的事咱们不好妄议,皇上怎么安排都有自己的道理。”
“是。”
郑蔚施礼,一句不再多说就走了。霍知州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闪了闪。
郑蔚下值后往城门去,见往日守城门的那些兵卒等人好像都换了,曾经有些熟悉的那些人如今都不见踪迹了。他转头寻了个酒馆,买了一小坛子酒,买了酱牛肉包着,肉香透出来,他又往城门去。
“怎不见赵把总?”
郑蔚到城门,与看守满面疑惑的问,新来的把总沉着脸,见他提着酒坛子,还能嗅到牛肉的香气:
“你谁?”
郑蔚亮了牙牌,把总脸色才缓和了些许,草草拱了拱手权做见礼:
“赵把总有差事。”
“哦,是带着他那一队的人都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那人不耐烦起来:
“不知道。”
他转头盘问入城百姓,把郑蔚亮到一旁。郑蔚笑了笑,寻了个小卒子把酒肉递过去:
“既然赵把总不在,就送了你们吧。”
小卒子偷觑把总,赶忙接了,一脸陪笑,郑蔚也不多问,转头就走了。那把总回头看他背影,脸色越发的沉。
郑蔚一路回去,思索再三,等到约莫着胡珊兰该回来了,就过去找她。胡珊兰才迈进大门,就听郑蔚叫她,回头的功夫人已到跟前,他低声道:
“我觉着不太对,你与白姨不妨先去胡家住阵子。”
第五十九章
“怎么?”
胡珊兰吓一跳, 郑蔚低声与她说了城内的古怪事,胡珊兰也觉着不太对劲,却又不明白哪里不对。郑蔚点道:
“南怀王显然不是面上显得那样。”
胡珊兰蹙眉道:
“他……”
郑蔚摇摇头, 胡珊兰就不说了。
从长宁镇的事后, 南怀王就显露出古怪来。长宁镇所在的那位县令大人显然在处置长宁镇的事情上出了不小的过错, 这是要受重罚的, 但那位县令送了女儿给南怀王做通房,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陶知州因此被斩,他的儿子也是死罪, 可见皇上是要重罚的,但得了南怀王庇护的人就能逃脱罪责,连皇上下了明旨的闻圣大长公主母女,也因他收了余容雅做侧妃, 闻圣母女现今还在王府,并没依照圣旨去诵经祈福。
别说南怀王若真存了谋反夺位的心思,昴城官员百姓都不安宁, 况且他们还是得罪过南怀王的人。
“要真是这样,你怎么办?”
见她还会关心他, 郑蔚笑了笑:
“没事,如果真是那样,我有法子脱身。”
胡珊兰沉吟半晌点头, 郑蔚又交代道:
“刚好快过年了,你就说庄子上有亲眷, 今年要在庄子上过年, 与白姨去庄子上接了人, 再悄悄走。如果真出事, 昴城周边也不会太平, 庄子上的人最好也带走。”
“好。”
胡珊兰点头,郑蔚看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同她笑道:
“别慌,或许只是我想岔了。你等我的信儿,没准儿很快就能回来了。”
胡珊兰松了口气:
“最好这样。”
南怀王真要反了,大炎动荡,这可不是一个泽安州的事。从南边打到中间儿,一半大炎疆土都要陷入战乱,这动荡不安的,边境别再出事,那可就更难了。
郑蔚走后思来想去,还是将许多东西收拾了,第二天一早再度敲门。胡珊兰亲自开的门,她家的门会敲响的只有那么几个人,如今也剩郑蔚了。
“怎么?”
她有些慌张,郑蔚笑道:
“这些东西你帮我先保存着,不然真有万一,我怕到时候不好带走。”
胡珊兰踟蹰再三,还是接过了他递来的匣子:
“好。”
她想了想,还是道:
“大人多小心。”
“好。”
他穿着官服,与她道别就往州府应卯去了。
胡珊兰将郑蔚送来的不算小的匣子押进自己的箱子里,就往铺子去了。没几日就要过年了,朱夫人闲着没事,这些日子倒是时常过来,今日也是,等胡珊兰忙完了,二人一处闲话,胡珊兰就特意道:
“因家里前阵子来了亲眷,在庄子上休养,这过年了总不好把人独自留在庄子上,等过两日我与我阿娘就去庄子上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朱夫人不多关心,随意应了几声就又说起南怀王府的趣事了。胡珊兰存了心,这会儿觉着这些趣事也诡异起来。她来昴城也两年了,从前南怀王府可是庄重的,哪里有这些传闻?偶尔听到的也是南怀王附庸风雅的事,可如今却因余容雅与县令女儿,把南怀王府从云端拉到了地上,与寻常人家一样,如今也是争风吃醋闹个不休。
胡珊兰觉着,没准儿是南怀王故意散布这些,迷惑人心。
“就是瞎闹,王爷的心显然都在王妃身上,她们不管谁生出孩子,只要是男嗣,是一定会过在王妃名下的。也不知瞎争个什么。因着她们闹,王妃又瞧了几家姑娘,预备过了年也都抬进王府呢。说起来王爷也是而立之年,确实该紧着子嗣了。”
胡珊兰胡乱应着,等关铺子的时候,模样装的倒真,还带了几块上好的料子,仿佛为着过年,要送给亲戚的。
第二天一早一家收拾了上车出城,郑蔚也随行送着,往庄子去了。
郑蔚到山上这夜里,等她们都睡了,只在半山的木屋旁边徘徊,徘徊了半夜令人生疑,然后择了个林子深处,倚着树仿佛自言自语,但声音却不算太小道:
“昴城异动。南怀王只怕要生事了。如果听见了,就丢个石子儿下来。”
他说罢耐心的等着,只片刻,就有一颗小小的石子儿丢在地上,咕噜噜的滚了几下。郑蔚看着石子儿抿起唇角,心里忽然轻松了许多。
他的猜测没错。
打从一开始,在猜到沈润身份后他就忖度过沈润到昴城的真正意图。
当初沈家兄弟都在皇上潜邸效命,甚至传闻沈潇的弟弟为保护皇上而死,这才有之后皇上对于沈潇的偏爱。郑蔚头回见到沈润并得知他名字的时候,就忽然意识到故意扣上个已死的身份便宜行事的沈润,是绝不可能单单为着保护胡珊兰就特意走一遭昴城,并停留许久。
陶知州落马后,沈润显然忙碌许多,但仍旧没有离开。郑蔚就觉着他是奔着南怀王来的。
如今看来,还真是。
沈潇出事不偏不巧就在沈润在昴城的时候,沈家出事沈润离开,南怀王这边就有了异动。这么看起来,沈潇的事没准儿就是南怀王的手笔,调走沈润便宜行事。但皇上既然会安排人来盯着南怀王,可见也是早有疑心了,那么沈潇的事有一半的可能,也是故布疑阵。
郑蔚看着地上那颗石子儿,又想上回来时胡瑜兰状似混沌的与女儿说着什么爹会来接我们之类的话,如今瞧着,倒更像是趁机给胡珊兰透露消息,可惜胡珊兰是个太实诚,根本想不到,看她状似疯癫反倒越发伤心了。
郑蔚又笑了一下:
“城中若有消息,我如何传给你?”
南怀王也是有些本事的,单看将昴城经营的连百姓的都是先知南怀王,才提皇上,官场上亦是对他绝对的臣服,所以黄雀卫如今在昴城大抵是难打探到什么消息了。倒是他,如今还能出些力。
又是一阵静谧后,低低的声音如同风声传来:
“南城门馄饨铺。”
郑蔚蹙眉:
“不好,离州府太远了,我跑一趟太招眼。”
又是一阵静默后:
“景源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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