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如此夸赞,客人不得不随之恭维几句。
但言不由衷,难免有些干巴巴。
白母说:“看来儿媳妇是你们家的福星啊,过两年再来一个小福星,就四世同堂合家欢了。”
在场两位年轻女士面上神色均有不豫,一个跟自己怄气,一个只是反射性抗拒。
桂明姗看了一下两位当事人,晚辈不便反驳,她便代替发言:“孩子的事看缘分,顺其自然,我们也催不来他们。他们领证大半年,很多程序还没走完,婚礼啊蜜月啊,一项一项慢慢来。”
白母应一句:“那自然是……”
桂明姗看看白映晗,夸道:“小晗气色又比上次见面好了很多,有这样一个优秀又懂事女儿你也很有福气,我一直很羡慕你啊。”
白母只能礼尚往来,吹捧道:“你现在不用羡慕了,儿媳也是人中龙凤。”
“是,”桂明姗欣慰道,“我总算是多了一个女儿,霓霓第一次叫我‘妈’就感觉特别亲切。难怪商宇初中那会,还想让我收养她,冥冥之中就该成为一家人啊。”
白映晗握着手机的指关节不受控制地泛白。
元灿霓能分辨出好孬真假,登时有些触动。
哪怕桂明姗只是场面话,对于一颗母爱枯竭心灵,仍如玉露琼浆。
商宇把喜忧参半的气氛拐回来,“还好没收养,不然不好当老婆了。”
一场简单的小聚,竟然成了变相的“结婚吹捧会”,元灿霓跟坐上商宇家的后位似的。
白映晗全程面色跟姓氏一种颜色。
虽不知真假,起码商宇一家在外人面前愿意成全儿媳妇的面子,震慑了像她这样居心叵测的旁观者。
屋外骤雨初歇,气温稍降,桂明姗便邀白母参观她的后花园,新近改造的小假山多了几株荷花,白母也想近距离看看主人结婚当年栽下的桂花树。
商奶奶起身捶捶后腰,自言自语:“老了不中用了,坐那么一会就累了。你们去看吧,我上楼歇一会。”
元灿霓便灵醒起身,直接把商宇撂后头,“奶奶,我扶您上去,刚下了雨外面还是有点滑……”
“正好你帮我看看我的平板,我好像删错东西了找不着。”
“嗯。”
商宇和白映晗两个明显体弱的人,便“闲置”在偌大的客厅。
他作为主人,没有提前退场的道理,只能继续呆着。
“长训还顺利吧?”
白映晗像呼吸到新鲜空气,显然松快许多。
商宇在手机给元灿霓发了白眼的emoji,简单应声:“嗯,文叔一路开车陪着,没大事。”
“出门有司机,何必多费功夫去考一个临时驾照。”
白映晗略一叹,对自己潜台词的发挥还算满意,只希望他能听出鼓励。
“司机也会休假,”商宇淡笑,“再说有第三个人在,总感觉多了一个电灯泡。”
白映晗霎时怔住,仿佛回到刚刚的灵魂出窍的状态。
手机又给紧紧扣住。
商宇试图把话题带到她的工作计划,询问是像他一样「半gap」状态,还是在国内发展。
但白映晗心不在焉。
沉默渐渐降临,老同学间不该存在的尴尬悄悄涨潮,打得她有些狼狈。
豁出去一般,白映晗鼓足勇气:“我一直有一个疑问……”
商宇抬眸,等同默许。
白映晗盯着熟悉而疏离的双眼,偏向虎山行:“为什么会是她?”
早嗅到尴尬的不同寻常,商宇之前一直单方面想维持一种体面状态,循序渐进地拒绝,可能不够明显,不小心给人留下幻想的余地。
“好叫我死心”到了嘴边,白映晗依旧对自己含糊,不敢快刀斩乱麻,临时改词:“有一点好奇……”
商宇沉吟一瞬,“说实话,我不知道。”
白映晗听出了话里的无奈,好像那是一桩不情不愿的盲婚哑嫁。
心里的幻想重新绮丽多姿,但下一瞬,商宇亲手扼杀掉她的全部希望,仿佛医生宣告不治——
“她出现之后,我就没考虑过别人。那就一定非她莫属。”
商宇看不到别人,甚至不在意高中时跟白映晗的风言风语。在他眼里,白映晗应该是像姜婧一样心高气傲的学霸,把他当做势均力敌的竞争者。
直到白映晗“错接”他的视频电话……
元灿霓在他的脑袋和手机里都是“霓霓”,只有让他气急败坏才会变成连名带姓的“元灿霓”,不算生僻但也不常见的叠字,白映晗理应没有同名朋友……
他没正面责骂一句,只是从那时开始,手机开始设密码,用的元灿霓的生日。
“我去、后花园看看阿姨的杰作。”
白映晗倏地起身,突兀抛下一句,悻悻走人。
慌张,懊悔,无尽的遗憾,情绪再怎样复杂,都不该再给一个已婚男人倾诉。
也许她的幸运早已在手术室里用光,“赢过”他的妹妹,却“输给”另一个不是妹妹胜似妹妹的后来者。
商宇默然好一阵,才发现有人探头探脑。
他谑笑,“你怎么跟不在自己家一样?”
元灿霓最后张望一眼,“我怕打搅你。”
他招呼她回来,按着她的心口,似笑非笑:“心里话?”
她皱了皱鼻子,“我以为你要叙旧……”
“以后不许再把我单独丢下。”
商宇的手不再满足于衣物阻隔,借着夏衣便利,往衣摆里揉了揉。
元灿霓揣摩出他的套路,提防着周围,扒出他的手,扣住腕部。
“你好像很喜欢在公开场合……”
生日会上的初吻,病房隔帘里的亲昵,迈巴赫后座的点唇,暧昧在第三者有意无意的见证里盛大辉煌。
“是。”
亦真亦假的一个字,他脱口而出。
而后,掐着她的下巴吻下去。
挑空客厅空荡寂寥,只剩两人相依。
落地窗户敞亮无阻,又似有人围观。
比起偷得浮生半日闲,他们更像偷偷早恋,甚至偷情,亲吻比以往多出几分随时曝光的刺|激。
口腔空气给掠夺一空,脑袋仿佛重新清明。
元灿霓捧住他的脸,问出以往不敢的好奇:“哥哥,你出国之后,一直没谈过吗……其他人,也行……”
“你觉得,我莫名其妙被初恋甩了之后,还会再给别人机会甩我一次?”
过往已成云烟,他的淡笑中含着恃宠而骄的无所谓,答案明晰而深刻。
商宇不会用“惊弓之鸟”来描述孤独的八年,如坦白那般,元灿霓之外,他再听不见其他“弓弦声”,自然无“惊弓”一说。
他拨弄一下她因怔忪而微开的唇,柔声道:“别回头,往前看。”
仓促的周末结束,商宇又回到医院复健。
下一个周末元灿霓和许卓泓再见时,他开始拄着单边肘拐,另一手抓着扶手,双唇紧抿,把自己颤抖地撑起来。
步长稍稍超过一只脚长,只是依旧一步一顿,戴上支具可以磨蹭走完100米。
“行啊兄弟,年底一定可以扔掉拐杖了吧!”
许卓泓情不自禁鼓掌,下意识比了比两人身高,混不吝道:“不是我说,我还是习惯你这种身高,这才更像个男人。”
终于暂时甩开轮椅束缚,又往常态靠近一步,商宇整个人的精神不可同日而语。
“滚你的!”他笑骂。
许卓泓转头跟元灿霓打趣,“弟妹啊,婚礼不是要堵门吗,上罚他来个‘叶问蹲’,不然不给进去。”
“……”
婚礼事宜还没重新商议,便是保持原样。
元灿霓没看商宇的表情,怕读到莫名的暗示。
只能转移话题,含糊道:“你可以完成几个?”
许卓泓笑道:“难不倒哥,以前上学的时候一分钟可以单腿深蹲二十个。”
“多少年前的数据也好意思显摆?”
商宇嘲讽着,目光掠过元灿霓茫然而自持的表情,登时敛了笑。
“深蹲之前,我得先学会跪地起立啊。”
他还想跟她求婚。
目光交撞,她有疑惑也有好奇。
不知她能否懂得。
但身旁哥们率先大彻大悟。
许卓泓久违地扣住他的肩膀,差点把他拽倒,激动地道:“阿宇,我得跟你学习,结了婚的人就是不一样。你这思想觉悟太高,跪榴莲都想好了,有前途!——弟妹,这男人可以的啊!好好珍惜!”
“……”
商宇嘴角抽了抽,只听元灿霓扑哧一笑,大概还是没懂。
第55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