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身上有温慕起的影子,因为他继承的是温慕起的衣钵?”
“......”
“被我说中了吧,你看看你那个不服气的表情,你不服气个什么劲?你有什么可不服气的?”
“......”
“他兴趣和人格最容易培养的那几年,你又不在他身边。”
“......”
这一通停下来,廖敬远终于忍无可忍:“应书郡,你他妈今天到底过来干嘛的?就是过来训我的是不是。”
“我闲的没事过来训你?”应书郡睨他一眼,然后沉下音调,说,“我只是,想让我女儿开心。”
“可她的开心,有一部分是希望她喜欢的人可以像她一样,完成梦想,收获幸福。”
说完,应书郡走到廖敬远身边,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宽慰道:“老廖啊,你也不想想,你儿子他从小在京溪的那条胡同长大,那条街当时住的可都是现在传媒界数一数二的大佬级人物,你说,他能不受到熏陶么?那可是中国电视发展的高速时代,他的童年就在那里启蒙,到你身边之后,你直接把他扔进高压的学习环境,这谁能受得了。”
廖敬远:“没有高压,就没有现在的他。”
“哟,你看,你又自以为是了吧?你还真别说,没有高压,人家也不差。”
“......”
“你为了守护秘密,不跟他说真相,还想让他一点都不恨你,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
“教育,就是一个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过程,”应书郡此刻完全就是祝和风上身,拿出她跟学生家长谈话的势头,道理一套一套的,“自己不付出,就想让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廖敬远扬声:“谁没付出了?”
“对对,你付出了,付出了时间、金钱、精力,给他提供了最好的教育环境,但人家不也考上了国际名校,你生病的时候,不也是他扛过了担子,一个人把廖氏管理得风生水起,你投入的,不都得到了回报?”
“但你唯独没有走进他的心,你只是在用你以为好的方式去对待他,所以,清杉能长成这样,真是不错了。”
“你难道没听说过,越是家大业大的家庭,越容易有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离经叛道的纨绔子弟,为什么,因为他们背后有资本,离诱惑太近。你身边这样的例子还少吗?但你儿子,没有任何跋扈,反而一身清风儒雅。”
“你看过他的作品,难道你感受不到他的诚意?”
“那一部部艺术作品,都是时间和心血的凝练。”
依誮
“再有天分的人,也得用一分一秒去浇灌。”
“毫无捷径可选。”
“况且,他又不是没得选择,他明明有康庄大道可以走,还能用三年时间去打磨一部作品,这背后得是多好的心性。”
廖敬远沉默听完,许久都没有说话。
“老廖啊,”应书郡继续发力,“都说血缘这东西很神奇,但还有一个东西也挺神奇。”
他终于出了声,问:“什么?”
“慕强心理。”
应书郡说,“世人都慕强。”
“你听我刚才说那么多,感觉我在这场谈话中占上风,但从事业这个角度,我没资格跟你比,我没你那个魄力,没你这份远见,也没你这股胸襟。”
依誮
“白手起家的企业家,吃过多少苦,咽过多少委屈,才终于走到今天,你以为孩子们不知道?”
“京妍面对那么大的挫折,都没放弃自己,清杉也是,不管你再反对,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梦想,但他也从来没有逃避自己肩上应该担当的责任,他们身上都有你的影子。”
“俗话说得好,言传身教就是最好的教育。”
“否则,他现在明明有独立的能力了,明明可以不管不顾你的看法了,为什么还希望得到你的理解?”
“归根结底,还是他对你有崇拜,不然他为什么非要得到你的认可?”应书郡说着,忽然抬起头,看着廖敬远,话锋一转,“你以为你谁啊?”
廖敬远真是服了:“嘿,你这人。”
我是他老子,还我是谁。
他勾起唇角,笑了声:“应书郡,欲扬先抑让你玩明白了是吧?”
可说完,他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被理解的酸楚。
说来说去,都是缺少沟通。
都有爱,但是都不会表达爱。
但他,不是个坏父亲。
所以,才能培养出这样一双引以为傲的子女。
盘踞在心中多年的结,
没想到,还是得老友来解。
“要不是知道应如是是你闺女,我还真不一定能让她进我家门,”廖敬远笑着说,“提前给我透个底,准备要多少彩礼?”
应书郡知道这话是在恶心他,睨他一眼:“滚!”
廖敬远笑得不行,从座位上起来,邀约道:“走,晚上喝一杯去,感谢晚辈让我们又聚在一起,你说,这得是多大的缘分。”
“喝什么喝!你手术还没做够?”
廖敬远:“......”
听听这话,多损。
“我是说,喝潮汕粥,养胃。”
应书郡这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了,拜托你一件事。”
廖敬远看着他,问:“什么?”
“有机会跟我闺女说一声——”
“她昨天的努力有意义。”
第76章 请你持之以恒,请你耐得住等……
如果当下还不是最好的结局,
请你持之以恒,
请你耐得住等。
——《敢梦人》
廖敬远听着这份充满疼爱的拜托,倏地笑了一声,语气肯定地接上一句:“是有意义, 她提出的‘文化集装箱’, 确实让我眼前一亮。”
应书郡没听明白, 问:“什么文化集装箱?”
廖敬远这次终于在语言上扳回一城, 看着他, 略带嫌弃地说:“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应书郡:“......”
看不起谁呢你。
从办公室走出, 两个人正准备去乘电梯, 廖敬远双眸一抬, 就在走廊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自然地叫了她一声:“京妍。”
廖京妍闻声回眸,眉眼含着清浅笑意:“爸。”
然后, 看着应书郡, 微微颔首:“叔叔好。”
应书郡:“你好。”
廖敬远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目光与她平视, 问她:“我要跟你应叔叔出去吃饭, 你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 ”廖京妍轻轻摇头,“我已经吃过了,您就跟应叔叔,好好叙叙旧,但是,不能喝酒。”
廖敬远笑:“知道了。”
跟廖京妍道过别,两个人走进电梯, 应书郡看没人了,才开口问:“刚才是不是想跟她说实话来着?”
廖敬远目光沉静,看着下行的层数,喉间哽涩地“嗯”了一声。
但正要开口的那一刻,看到她转过身,叫他“爸”,廖敬远忽然觉得,这份真相经不经由他口中说出,其实没有太大意义。
他就是她的父亲,她就是他的女儿。
这一点,毋庸置疑。
-
与此同时,宽敞明亮的客厅内,廖清杉问出的那句“那去伦敦那次呢?”像是一记重磅炸.弹,在平静的餐桌上掀起了重重涟漪。
应如是听到这个问题,反应了一瞬,就明白了背后的深意,这一刻,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堵了一口热气。她低头,眨了眨眼,许久后,才对上他的目光,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去了伦敦?”
廖清杉跟她开玩笑:“我调了那年的监控,发现走廊上有个漂亮的小姑娘,我定睛一看,这不是我家悠悠嘛。”
依誮
“你骗人!”应如是伸手推他,“肯定是我爸告诉你的,我都说了,不让他告诉你,他真是一点都不听话。”
“应悠悠,你搞清楚,”廖清杉抬手捏她的鼻子,“人家是你爸,凭什么听你话。”
应如是:“......”
看她无语,廖清杉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抱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双臂抱着她,嗓音宠溺地喊:“我的傻悠悠。”
应如是头埋在他怀里,声音可委屈了:“悠悠才不傻......”
廖清杉笑得胸腔微震,双手轻抚着她的长发,随着她的心意哄:“嗯,不傻,我的聪明悠。”
应如是听了,瓮声瓮气地说:“这还差不多。”
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抱了好一会儿。
钟摆一圈一圈地走,数不清转了多少圈,廖清杉忽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可是,你知道么?”
应如是听着从头顶落下来的问句,从他怀里坐起来了些,看着他的眼睛,问他:“什么?”
廖清杉迎上她的目光,说:“你误会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