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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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处在晚夏与初秋的交界,是一年中最舒适的季节。
他们出发时,天色才微微亮,往东开了一会儿,就看到日出就着远处的山脊线,磅礴而出。
天光大亮时,他们到达枫桥。
五年前,纪录片《笑望书》的播出,让更多的人把目光投注到了那些被遗忘的土地,其中就包括枫桥。
得到关注之后,原本摇摇欲坠的半桥很快就被修葺一新,片片红枫也拔地而起。
这座小镇,又开始镇如其名。
这就是媒体的意义,它不能成为筑桥的砖瓦,也不能成为红枫的种子。
但它能唤醒人们沉睡的注意力,唤醒之后,才会有切实的行动。
廖清杉开着车,轻车熟路地开到家门口。
除了这座桥周围的风景变得更好了,其余的一切和几年前几乎没什么两样,依然被打理得欣欣向荣。
因为美景重回巅峰,周叙家民宿的生意也是越来越好。经过门口的时候,廖清杉还抬头望里面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很快,车子在熟悉的门口停下,祝贺章和孙敏两个人正在做早饭,听到车声立马从家里走了出来。
看到长辈,廖清杉立马下了车,彬彬有礼地问候:“外公外婆好。”
应如是听到,不满地扬起音调“嘿”了一声:“你这改口改的有点早了吧。”
廖清杉:“那我叫什么?叫爷爷奶奶?”
应如是:“......你还是叫外公外婆吧。”
叫爷爷奶奶的话,这关系也太乱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祝贺章凶了应如是一句,然后看着廖清杉,笑得眉眼都绽开,“想怎么叫都行,啊,别听她的。”
应如是:“......”
隔辈亲,很冰冷。
几个人聊了两句,廖清杉便转身去拿带过来的礼物,车门打开,孙敏看着那满满一车厢的东西,忍不住感叹:“你这孩子,你说你带东西就带东西呗,我知道不带你也不好意思来,但你带这么多干什么?”
廖清杉笑着应:“不多,都是您能用得上的,您别嫌弃就行。”
孙敏:“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四个人正寒暄的时候,忽然从门外传来一道声音:“悠悠。”
应如是探头往外一看,立刻从这场多人对话里挣脱了出来,走到家门口,看着眼前的熟悉身影,喊了声:“周叙哥。”
周叙往里面看了眼,笑着问:“跟男朋友回来过节啊?”
应如是:“嗯。”
周叙往前走了两步,欣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盘古》我可是看了啊,拍得可真不错,以后悠悠可就是咱们枫桥的小骄傲了。”
“夸得有点过了啊,”应如是眯着眼,用手指比了个芝麻大点的空隙,“我就是其中的一枚小小螺丝钉。”
“行了,”周叙摆手让她进去,“好不容易回趟家,快进去团聚吧。”
应如是“嗯”了一声,朝他挥挥手,说:“那我们有时间再见。”
周叙点头:“好。”
他是想平静地看着她走进去。
可是,直觉和理性总是相互背叛。
看到她转身,周叙尚且还能控制自己,可是,看着她就要进入家门,他还是忍不住又叫了她一声:“悠悠!”
应如是顿住脚步,回眸:“嗯?”
周叙在阳光中,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才真诚出声,嗓音落得格外温柔:
“要幸福哦。”
应如是听了,弯眉一笑:“谢谢周叙哥,你也是,你也一定会找到属于你的幸福的。”
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廖清杉正好从家门口走了出来。
因此,他一抬眸,便自然而然对上了周叙的目光,想起当初因为“闹鬼”事件无意间发现的那张照片,廖清杉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也在心中把一份爱意藏了好多年。
尽管,这份爱意没有收获好的结局,但他还是衷心地祝福了他的姑娘。
想到这儿,廖清杉朝他点了下头。
周叙愣了瞬,然后以同样的动作回礼。
但其实,这动作,他做起来有些心虚。
毕竟,他并不是从一而终的坦荡。
当初,得知两人分手之后,周叙曾想过趁虚而入。于是,研究生毕业之后,他就去了京溪工作。
在一座新的城市,以老乡兼老朋友的双重身份约应如是出来见面,实在是太过容易。
可见了两面,周叙就发现,这姑娘外表看起来乖巧玲珑,但内心有一堵太坚硬的墙。
没人能攻破。
那个和她同届的理科状元也不能。
身为旁观者,尤其还是个别有居心的旁观者,周叙比很多人都要清楚,他们两个走到这一步,有多不容易。
少了其中任何一方的坚持,他或许都有机会能趁虚而入。
可他们之间的羁绊太深,没有任何一方想过要放弃。
如果你觉得两个人破镜重圆的故事太过容易,那你这个想法,恰恰说明了他们的不容易。
你是否想过,你之所以感叹容易,就是因为你觉得,他们虽然分别多年,但重逢之时,既没有外力阻隔,亦没有疏远的内心,所以才会容易。
可是,这些问题,不是在情侣之间不存在,只是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不存在。
——那背后,该是怎样的坚定。
周叙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一样坚定的身影,忽然觉得心脏悬起。
他看着她长到十八岁,然后——
看着她爱别人。
还好,那个人比他优秀,也很爱她。
他荡漾多年的涟漪,也终于可以放心地,归于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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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因为两个人刚吃过早餐,所以都不饿。
于是,就跟边牧玩了起来。
应如是看着好久未见的大宝贝,抬手顺着它的毛,一脸温柔地问:“姗姗公主,有没有想悠悠呀?”
边牧姗姗伸出舌头,“嗯”了一声。
应如是又问:“那你想没想阿杉啊?”
边牧姗姗看着廖清杉:“嗯。”
廖清杉:“......”
分开叫还没什么。
这怎么连在一起叫,听起来跟他是这只狗的儿子一样。
应如是丝毫不知他心中所想,继续问:“那我们带你出去溜溜好不好?”
边牧姗姗一听要出门瞬间就兴奋了:“嗯!嗯!嗯!”
还是那条晨间小路,和五年前的那个夏天,如出一辙。
不一样的是,这次他们终于能安安生生地遛个狗。
而不是像上次那样,上演一出两人一狗都累得不轻的“他逃、它追、她插翅难飞”。
想到那太过戏剧性的一幕,应如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廖清杉似乎也知道她在笑什么,一脸无奈地提醒:“别笑了。”
“你也别——”应如是越笑越停不下来,“憋笑了。”
廖清杉:“......”
无奈得掐了下她虎口:“皮得很。”
又往前走了一段,应如是才勉强控制了下嘴角的笑意,问他:“阿杉,你当时是不是以为我在追你啊?”
廖清杉一语双关地回:“你当时不就是在追我?”
应如是:“......”
行吧。
心里是认了,结果,下一秒,没有任何预兆地,就开始无理取闹。
胳膊一甩,用力挣开他的手,双手叉腰,说不走就不走了。
她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廖清杉,没好气地说:“人家都是男生追女生的!我跟你在一起,都没享受过被追的待遇!”
看她发小脾气,廖清杉无奈折返,重新牵上她的手,温柔地说:“回国之后,我不是来追你了么?”
应如是一听更委屈了:“那才几天,我就被你追到手了!”
看她这个样子,廖清杉快笑疯了:“那能怪我吗?”
应如是:“就怪你!”
“?”
“你太好了,我都没办法矜持!”
廖清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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