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雪昭怀孕的日子过得着实悠闲。
一转眼就到了冬月, 肚子里的孩子都有八个多月大了。
果然像太医所说,她这一胎怀得很顺。
除了偶尔有些脚肿,几乎没有什么不适。
冬月天儿冷, 坤宁宫里却温暖如春,暖阁里还有炭盆小火炉,炉上煨着一壶水和省外进贡来的福橘。
冰天雪地里, 从宫外传来一道暖意融融的好消息。
万老夫人递了表进宫。
一则问候皇后凤体, 二则告诉乌雪昭, 万家和朱家定亲了, 已经纳了彩, 因万锦元明年二月还要参加乡试, 二三月肯定腾不出时间来操办婚事。
婚期定在明年五月。
灵月念完万老夫人的进表,笑道:“这可好了, 明年五月又有喜糖吃了。”
乌雪昭笑着送了一瓣橘子到嘴里。
灵溪从外面提了一箩银屑炭进来,往炉子里添炭火, 笑着接话:“明年可不止五月有喜糖,没准儿七月也有。”
前儿灵溪出了一趟宫,想必是回了一趟乌家的。
乌雪昭便问:“家里有什么喜事?”
灵溪笑道:“娘娘, 婉莹姑奶奶可能怀孕了,要是真怀上,估摸着这会儿有两个多月了。”
灵月啧啧称奇:“……那的确是大喜事。”
成亲这么久, 到现在才怀上,可不容易。
乌雪昭微微一笑, 擦了擦手,靠在引枕上看书。
灵溪、灵月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 说乌婉莹都能怀上孕, 说明她和陈家, 都在一点点在变好。
这话倒是不错。
乌婉莹自打陈家夺爵之后,和陈家人撒泼闹了一通。又借乌家的人情,为陈炜峰找到了一位好老师,在陈家的地位水涨船高。
加上家里长辈催生,小夫妻扭扭捏捏的,这孩子就要上了。
她月事一向准。
连着两月没来,她就知道,多半是有了。
回娘家一趟,隐晦地提了两句,灵溪恰好过去问候乌老夫人,听了两耳朵。
这也不是大事,灵溪就没特地和乌雪昭说。
这会子灵月提起来,她才顺嘴说了出来。
窗外忽然飘雪。
灵月出去一趟,进来时笑着说:“娘娘,下雪了,奴婢去御花园里摘几支梅花回来,好不好?”
乌雪昭让她去。
灵月才应声出去不久,皇帝来了。
桓崇郁挑帘子进来,带进来一身雪意,融进寡冷眉眼里,越发冷情。
受屋里暖意一熏,顿时温和许多。
“皇上。”
乌雪昭起身,想为他脱大氅。
郑喜过来说:“娘娘别动,奴婢来。”
桓崇郁由得郑喜伺候,也跟乌雪昭说:“朕身上冷,你坐着。”
灵溪扶着乌雪昭坐下。
桓崇郁在炉边,将身子烘暖和了,才坐到乌雪昭身边。
他虽不说话。
乌雪昭却能感觉到他的心情……下个月就要生了。她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握了握桓崇郁的手。
桓崇郁反扣住她的手,问:“今天闹了你吗?”
肚皮正好鼓起来一个小拳头。
乌雪昭笑:“本来没闹,现在醒了,要闹了。”
桓崇郁伸手碰了碰,那小拳头又收了回去。
每次都这样。
皇后摸就可以,他一摸过去,这孩子就躲起来。
还没出娘胎。
就怕他。
倒也好。
若是顽皮的小子,总得有人治得住才好。
桓崇郁微垂眼。
乌雪昭不知丈夫在想什么,肚子就又被踢了一下。
幸好踢得不重。
总归是不舒服的。
郑喜看着皇后肚子里不老实的孩子,心说,小龙子快点出来吧!
这么好脾气的娘,还折腾呢。
夫妻两个,说了会子宫里的年节上的事,半个时辰也就过去了。
灵月正好摘了梅花回来插瓶。
郑喜才说,御花园里的梅花开得真好,如小小的彩云团子缀着枝头。
盛福来了,请皇帝回乾清宫。
三司会审薛家的结果出来了,卷宗、奏疏都呈到了前殿。
桓崇郁从乌雪昭这里,顺便拿了个福橘走。托在掌心里,也不吃,一路把玩着,回了乾清宫。
薛家的事情,和之前外面人预料的没太大差别。抄家问斩,奴仆发卖,再有涉事的薛家旁支、姻亲和官员,按律处理。
一根藤蔓上不知道牵扯出多少只瓜。
这次会审,几乎掀翻了半个江浙。
三司主审官现在就等着皇帝落朱批,好发落这些人。
桓崇郁过去看卷宗,厚厚的几摞,都还只是涉事的主要官员。
看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看完。
一些不干不干净带泥巴的小鱼小虾,都是地方上递进京的卷宗,就轮不到他来过眼。
他让郑喜过目。
郑喜拿起卷宗扫了一遍,目光忽停顿片刻,又继续看下去。
最后合上卷宗,挑了些要紧的说。
旁的都没什么。
只一点,郑喜道:“皇上,这里头有个苏州宋家,奴婢要是没记错,谢指挥使好像就是苏州人,这个宋家……”
可能和谢秉期有点渊源。
谢秉期受帝王重用。
他的背景,皇帝和皇帝身边的近侍,自然都清楚。
桓崇郁淡淡地道:“等他自己来找朕。”
郑喜:“是。”
郑喜这头离了皇帝跟前,就去见了谢秉期,把宋家的卷宗抄了一份,递给他看。
“谢指挥使,杂家要没记错,似乎与你比邻而居的人家,也姓宋吧?”
谢秉期拿着那份卷宗,断眉冷拧。
陷入了沉思。
郑喜一笑:“哟,还真是你家邻居啊?”
谢秉期抬起眼,折好卷宗,纳入怀中。
走之前,说:“多谢。”
郑喜嘿嘿一笑。
也转身去皇帝跟前当差了。
谢秉期带着卷宗,回了一趟镇抚司衙门,找到亲近的兄弟,嘱托他:“小六,帮我跑一趟苏州。”
小六就是谢秉期的小尾巴。
整个镇抚司衙门里,他谁也不服,只服谢秉期,当即道:“这没问题啊。”松了松筋骨,开玩笑说:“都好久没派我出过远门了,这回我就在外面过年咯,老大你可别想我。”
谢秉期瞧着小六,说:“是私事。”
小六一愣,“私事?”
老大还有私事?
谢秉期看着小六身上的衣服,说:“不能穿这身去。”
“成!”
小六动作利索,很快收拾行囊,换了便服,带着任务和包袱上路了。
谢秉期低着头,在镇抚司衙署的公房中,将宋家卷宗捏的发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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