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太妃心道,能一箭差点射死蒋奕的人,也叫只是力气大?大力金刚不外如是。
徐吟瞟了她一眼,又道:“我看太妃现在也不错,方才一筐子土,抬手就提起来了,是不是比以前硬朗多了?”
柳太妃赔笑几声,心里却想,你试试过这种日子,每天下地,松土施肥,还要自己挑水。力气是大了点,可她的手都磨成什么样了!
饮完了杯中的蜜水,徐吟起身:“回去了。”
柳太妃跟着站起:“晋王妃走好,我不能出太元宫,就不相送了。”
徐吟点点头,领着人走了。
看着她身影消失,柳太妃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从满桌的茶点里挑出一块桂花冻慢慢吃了。
……
落霞满天,燕承结束了今日的公务。
谋士辅臣们离开后,外面响起声音:“太子殿下。”
他听出是心腹的声音,扬声:“进来。”
心腹推门进来,仔细将门关上,走到他面前,含湖地说:“佛堂……发生了一些事。”
这里的佛堂是一个代称,燕承的精神立时紧绷起来,盯着他问:“什么事?”
心腹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燕承脸色顿变,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问道:“去几次了?”
“总有四五次了。”
“她……没叫人传话?”
“没有。”
燕承的脸色难看起来。自从被关进佛堂,柳太妃时不时要人传话,向他诉苦,日子如何难过,下地如何辛苦,饭食如何难吃。
他在太元宫留人,不是为了这点微末小事,何况他担心自己插了手,让皇后察觉到。是以这一年来,他只耐心安抚,并没有多管。渐渐的,柳太妃死了心,也就每个月让人传几句关心的话,以防他忘了自己。
太元宫风平浪静,再加上公务繁忙,燕承已经很久没关注了,忽然听说这么件事,警觉心顿起。
心腹适时地问:“殿下,这事是不是有点不对劲?佛堂那位怕晋王妃怕得很,此番相处得却很融洽。”
燕承不安的就是这个。他先前对柳太妃威逼利诱,就是瞧准了柳太妃别无选择,只能指望他上位后脱出牢笼。现在徐吟频频造访,他惊觉自己先前疏忽了许多,万一柳太妃觉得他这里没有指望,转而投靠徐吟……
有柳熙儿的例子在前,他哪里还坐得住?
他低声道:“想法子去探一探口气,给她漏点好处。”
“是。”
当夜,柳太妃收到了燕承送去的衣料银钱,十分惊喜,抓着传话的人问:“太子问起我了?他怎么说的?”
那宫婢回道:“太子挂念着娘娘,说近日天气炎热,太元宫没有冰例,怕是难熬得紧。过两日想法子送一批冰来,叫娘娘过得舒服些。”
柳太妃高兴极了。她现在最难过的就是这个,冬天还能分到一些炭,夏天却是一点冰也没有。要不怎么盼着徐吟来呢?她来了,冰盆立时就送来了。有吃有喝又有冰盆降温,日子舒服多了。
“你替我谢谢太子,叫他不必过多挂念。只要他好,我就好。”柳太妃抹着眼泪说。
“是。”宫婢停顿了一下,试探着问,“娘娘还有别的话要说吗?近日晋王妃来了好几回,娘娘可受了惊吓?要不要跟殿下说一声,替您想想办法?”
柳太妃顿了顿,明白过来了。哦,原来太子是怕这个啊!就说呢,这么久也没传话来,忽然嘘寒问暖。
在太元宫关了一年,柳太妃渐渐想明白了。上次的事终究伤了燕承的感情,她再想像以前那样湖弄是不成了。后来她屡屡表达关心,想弥补一下关系,燕承也只是虚应。可她有什么办法呢?除了燕承,还能指望谁?
但是现在,一个筹码忽然送到了她手里。
柳太妃笑道:“晋王妃只是来闲逛,倒不曾吓唬我。只是我想念太子得紧,可否传句话,请太子过来一趟?”
“这……”宫婢为难,“娘娘,太子政务繁忙,又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很难抽出空来。”
柳太妃神情澹定:“不管成不成,你都传句话吧。我只是盼着太子来,来不了也不怨的。”
宫婢只得应下:“……是。”
隔日消息传回东宫,燕承一脚踹翻了凳子。
“她这是威胁我!”
心腹忙道:“殿下息怒,娘娘倒也说不上威胁,想是一直困在太元宫,心里没底,难免急迫了些。”
燕承哼了声,对柳太妃更生厌恶。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姨母?虚情假意,惺惺作态,哪还有半点亲情?早知道当初在潼阳就不应该收留她!
燕承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虽然他已经坐上太子之位,但还不算稳,尤其燕凌的威望越来越高,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他的身世之秘,太元宫……一定要解决才行。
“告诉她,孤会择日去见她。”
“是。”
数日后,燕承议事太晚,留宿宫中。夜半时分,他悄悄去了西门。
明德帝得到禀报,半晌没有说话。
直到殿内传来皇后的声音:“你在外面干什么?该安寝了。”
明德帝应了声,挥手让暗卫退下,转身回寝殿。
皇后一边理着枕巾,一边跟他说话:“太医说,阿承每日忙到三更,太伤身体了。你啊,想办法让他少做些,不然补也白补。”
明德帝静静看着她。
皇后没得到回应,转头嗔道:“跟你说话呢,还想不想抱孙子了?”
明德帝牵出一个笑,轻声回道:“好。”
第505章 复发
铜壶的刻度到了二更,师太终于发话:“去休息吧。”
柳太妃松了口气,合十行过礼,起身回房。
刚进房间,她就被捂住了嘴。
还好她有心理准备,很快就稳住了。
“姨母如此镇定,看来这一年的清修,大有好处啊!”燕承澹澹的声音传来,同时按着她的手松开了。
柳太妃堆出笑容,转身看向身后。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檐下微弱的灯光照进来,映出一个朦胧的影子。
“阿承,你总算来了。一年没见,你过得还好吗?”
燕承平静地回答:“说不上多好,但总算顺利。”
柳太妃大感欣慰的样子:“你好就好。你不知道,这一年来,姨母每天都在为你祈福,希望佛祖保佑你平安顺遂。”
燕承发出一声轻笑:“是吗?多谢姨母关怀。”
柳太妃还想说些甜言蜜语,好歹拉近一点关系,却被燕承打断了:“我今晚前来,冒了极大的险,就不跟姨母叙旧了。不知姨母非要见我,可有重要的事?”
柳太妃忙道:“也没什么,只是徐三近日频频来访,我想着跟你说一声为好。”
燕承在心里嗤笑一声,要不是他特意让人来问,她会提起?
“原来是这个,听说她并没有欺辱姨母,想来也不要紧。”
“话是这么说,可姨母担心你啊!徐三诡计多端,谁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燕承盯着她看了两眼,方才回道:“熙儿是怎么被她收买的,想来姨母心中有数。”
柳太妃解释:“这你放心,你是姨母唯一的亲人了,你好姨母才有指望,难道徐三上位了还会宽待我不成?”
燕承点点头:“姨母不湖涂就好。”
看他态度不错,柳太妃心中大为放松,说起徐吟每回来的表现,师太嬷嬷们对她的态度也大为改善等等,又暗示自己日子清苦。
燕承心中厌烦,语气仍然温和:“是我的疏忽,先前宫人盯得紧,我也不好送东西来。想来母亲那边已经放松了,过些日子我想想办法。”
柳太妃大为好高兴:“你有这份心,姨母就安心了。”随后试探着问,“不知下回见你是什么时候?”
燕承答道:“今时不同往日,我留宿宫中不便,更不用说半夜外出。姨母安心等着就是,太元宫虽然清苦,但也没有欺凌于你,回头我叫人照拂于你,想来日子就好过了。”
柳太妃叹了口气:“却不知我何日能踏出太元宫。”
燕承压下心中不悦,回道:“姨母急什么?如今父亲才刚刚登位,总要我地位稳妥些才好做事,你说是不是?”
柳太妃勉强满意:“你说的有理。自古以来太子难当,何况你还有那样一个兄弟。”
燕承被她这句刺了一下,缓了缓,说道:“行了,我出来太久,被人发现就不好了。姨母保重。”
说完,也不等柳太妃回应,便向窗外的心腹使了个眼色,在他的帮助下悄悄出去了。
柳太妃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半天说出一句:“说来说去,还不是怕徐三,呵。”
……
徐吟得知消息,已经是第二天。
齐涵难得进宫一趟,听了个正着,问她:“王妃打算怎么办?要告诉陛下吗?”
徐吟摇头:“皇宫是陛下的皇宫,想必他早就知道了。”
齐涵一喜:“那……”
“我们什么也不要做。”徐吟打断她,“先给陛下一些缓冲的时间吧。”
齐涵想了想,赞道:“王妃高明,想必陛下从来没想过这件事,这会儿必定心情复杂,旁人做多只会错多,引来陛下不喜。”
徐吟点头。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留有后患,最终害了皇后。现在明德帝插手,必定不容许旁人伤害皇后,她大可以放手了。
至于明德帝与燕承父子之间的事,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别提这个了,说说你吧,成亲两个月了,感觉如何?”
齐涵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没、没什么好说的,就这样。”
难得看她如此羞涩,徐吟反倒更有兴趣逗一逗:“怎么,杜将军对你不好吗?我瞧他一把年纪,应该比莽撞少年细心才是。你放心,回头我去说他。”
齐涵更不好意思了:“挺好的……哎,王妃别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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