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静笑了一下:“没有那个如果。夏天不会迟到,我等的人也是。”
他答应过这个夏天娶她,就不会迟到,他一定不舍得让她久等。
郑蓉蓉咬了下嘴唇,撇头鼻子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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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枝头最后一朵樱花凋谢。裴炽在一个黄昏里醒来。
医生说,那场车祸太过严重,他能活下来并且清醒,已经很幸运,然而颅内神经受损,他可能暂时会忘掉一些事情。
外婆听完含泪点头。
大家其实都知道,医生说得算委婉,因为裴炽看上去并不是忘掉一点点事情那么简单,而是......
窗外晚霞很美。
年轻的男人背对门,垂手站在窗前看外面,他过分安静,仿佛变了一个人。
池夏走过去,轻声喊:“裴炽。”
裴炽回眸,他瞳孔黑不见底,倒影着她身影,却又像眼里没有任何东西。
陌生而冰凉的眼神。
她顿了顿,抬眸问:“裴炽,你知道我吗?还记得吗?”
他没说话,僵了好半晌才开口:“不知道。”
池夏眼睛轻缓眨了下,浅浅弯起来,微笑说:“......没关系。”
然而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其实做好足够心里准备了,可听他这么说还是会忍不住伤心,他曾经那么爱她,可现在却连她是谁都忘记了。
杜志霖推着轮椅打算进来,闻言脚步顿住,外婆坐在轮椅上掩面哭泣。
裴炽盯着面前的女孩,她穿着浅绿色裙子,霞光披在身后,周身有浅浅光晕。
他心脏一点点收紧。
裴炽不明白这种情绪是为什么,却觉得她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真的不适合哭。
他抿紧唇,缓缓道:“我知道,我忘记了一些事。你别哭,我会想起来的。”
她泪水漫出眼眶。
杜志霖眼睛红了,外婆在门口直接哭出了声,他推着老人赶紧离开。
作者有话说:
结局he~晚安
第74章
对于那场刹车失灵事故, 当地警局终于给出了调查结果,是人为所致。
警方逮捕了凶手,一个当地男人, 曼岛tt赛的员工,他利用身份的便利对刹车动了手脚。
男人嘴巴松,负责案件的警官没多盘问, 便交代说是受人指使,自己只为了钱。
风声不胫而走。
裴氏集团的人私下都在聊这件事,关于那个指使者是谁,他们多少听到一些小道消息, 纷纷唏嘘, 感叹豪门圈子真乱。
顾燕斓被引渡去英国接受调查的那天, 裴振宁才从混沌的思绪中渐渐理清了什么。
他花钱打点了英国警方,赶在顾燕斓上飞机前见她一面。
机场贵宾室里, 裴振宁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再怎么说那也是他亲儿子,她却想置于死地。
顾燕斓冷漠看着他,事已至此她也不必再伪装什么了。
女人一字一句说:“裴振宁, 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还有脸来问我?你不娶杜琬, 不生下那个小杂种就什么事都没有。我让他死怎么了?他本就不该存在这个世上!”
只可惜裴炽命硬, 没有死在那场她精心安排的车祸里。顾燕斓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能扛过去。
明明当初对付杜琬是那么轻而易举。
顾燕斓没有了往日的端庄, 眼里只有扭曲的恨。
裴振宁觉得异常陌生。
他初见顾燕斓时, 她穿着一条朴素的小裙子, 肩头绣一朵白玉兰花,冲他温婉一笑。他当时暗暗发誓, 日后要赚很多钱养她。
以至于后来大半生都在践行这一信念。
他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努力往上爬, 从穷小子跻身名流,确实赚了很多钱来娶她。
然而那不过是他记忆里顾燕斓的样子。时光给了滤镜,早与现实里的她大相径庭。
裴振宁生了一场重病。他一生要强,可没有谁一直强大,尤其是信念丢了,坚持的东西也就没有了方向。
病中,裴振宁去看了一次杜琬。
那是他第一次去杜琬墓地,墓碑照片上的女人有一对漂亮的眼睛,在温柔地笑。
他曾把对杜家的不满强加在杜琬身上,却忘记曾经她也是不顾一切嫁给自己。
她生前他亏待了她,死后又亏待了她的儿子。
裴炽小的时候,裴振宁眼中只有顾圳。如今回过头看,在他陪伴顾圳的每个细节里,一直都有另一双幼小的眼睛,在沉默注视着自己。
他没给过裴炽一天父爱,却一直以父亲名义“管教”他。
他那时觉得裴炽混,给裴家丢人,可杜琬在世时,他的儿子还会画画,会弹琴,明明已经有了优秀的雏形。
裴振宁站在墓前,陷入长长懊悔当中,良久,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对不起杜琬,也对不起裴炽。
然而这辈子他都不会得到他们的原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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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夏出生的时候是冬天 。
妈妈生完她身体就差了很多,外婆说:“冬天不好,又冷又没有生气。”
所以给她取名一个“夏”字。
希望她的人生可以永远像夏天一样,蓬勃又热烈。
然而夏天也并不总是好的。
六月的时候,裴炽从曼岛转去欧洲另一个国家治疗。
在离开曼岛前,杜志霖告诉池夏,那儿的医学很发达,她还有工作和自己生活,可以先回国。
他说:“你放心,阿炽治好病就会回来。”
作为裴炽亲舅舅,杜志霖知道过去所有,又有杜琬先例,他即使不讨厌池夏,也谈不上喜欢。他私心当然并不想她跟着。
池夏其实什么都明白,然而为了她,裴炽吃的苦已经够多了。
她并不想再让他的亲人为难。
池夏什么也没说。缄默半晌,她轻轻点头。
杜志霖看着小姑娘,她很乖巧,也很聪明。他还想说点什么,可是张了张口,终究把话咽回去。
国内的日子很平静。
自从香港进修回来,池夏就调进江城卫视,卫视新闻部比体育频道更忙,她却不抱怨,该加班加班。
周围同事原本还会吐槽,可一看人家年轻小姑娘工作这么努力,他们惭愧死了,赶紧闭嘴。
为此卫视新闻部工作效率提高不少,台里领导欣慰得不行。
知女莫若母。宋梅总归能看出女儿异样,夏夏和同龄人不同,她不娱乐,做什么都很安静。
宋梅也忍不住提醒:“夏夏周末就不要总加班了,可以去找朋友玩。”
池夏应声说好。
可即便不加班,她也只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宋梅叹息着摇头。
外婆大约猜到点什么,刚从香港回来时夏夏还曾甜蜜的谈及一个男孩,而现在已经没再提过了。
老人心疼外孙女,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变着法给她多做点好吃的。
窗外的蝉嘶鸣,夏天一点点流逝。
池夏却在蝉鸣尾声中听到一个噩耗。高一八班的同学群有人发讣告说,体育委员何禹昨天夜里因心脏病突发,永远离开了大家。
看到消息后,池夏心一沉,连忙拨通了郑蓉蓉的手机。
郑蓉蓉讷讷说:“夏夏,何禹真的走了,怎么办……”
池夏眼眶湿润,说不出话。
郑蓉蓉没有控制住情绪,在电话那头哭出了声:“何禹死的前一刻还在加班,他因为我欠了好多钱,拼命加班都是为了替我还债……夏夏,他之前还答应过我,会永远陪着我的,他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她几度哽咽,“我都不知道,他心脏其实一直在生病。”
何禹的离世太过突然,郑蓉蓉甚至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何母将一部旧手机交到她手里。
那是高一时郑蓉蓉两百块卖给何禹的,她当时还笑何禹是个冤大头,人家都换智能机了,他还要这个。
而“冤大头”却将这部旧手机保留至今。
手机相册只有一张郑蓉蓉高中时期照片。
照片里的她穿着江城一中校服,稚嫩的脸还带点婴儿肥,趴在教室外走廊的栏杆上,目光炯炯看着远方。
郑蓉蓉在电话里哭到声音嘶哑:“何禹那个大傻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用从她这买的旧手机偷偷拍她,却不知道照片里当时的她,其实是在偷看顾圳,多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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