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秋哭笑不得,原来是闹了个大乌龙。
周翠萍赶紧招呼说:“你跟你朋友赶紧上我家来坐坐,我去外边给你爸妈打个电话。”
林逸秋摆摆手说:“谢谢,不用麻烦了。”
好在他有家里的钥匙,于是林逸秋率先打开了大门,让刘季年跟张东山把行李放进去。
屋内的陈设还跟之前林逸秋走之前一样,只是家具都搬得差不多了,显得更大更空旷一些。
张东山看着这个陌生的家,心里涌起阵阵暖流。
这里就是他的真正意义上的家。
这么好的房子,他还从来没住过呢。
也不知道爹娘人怎么样,会不会接受他这个二十年没见的儿子……
还没见着面呢,张东山先一步怀疑自身起来。
林逸秋搬来仅剩的椅子给两个人坐,又去邻居家借了煤球和炉子烧了点热水。
张东山看他所有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不禁露出羡慕的眼神,他看出来林逸秋跟周围邻居关系都极好,就是不知道自己以后生活在这里,人家会用什么目光看待他……
“将就休息一下吧。周婶娘是个勤快人,我爸妈听到消息肯定一会儿就回来。”
说曹操,曹操到,三人喝茶没多久,大门就被敲开了。
率先进来的就是林家大哥林逸海,接着是抱着孙女的张秀芳和林常来,然后就是林春妮林冬妮崔向红三人。
第194章 认亲
几年没见,林冬妮已经变成了一个高挑矫健的少女,一见到林逸秋就扑上去,脆声喊道:“小哥,你可终于回来了。”
林逸秋笑着胡噜了一把她的脑袋:“冬妮长大了。”
张秀芳赶紧道:“快别冲撞了你哥,把东西放下再说。”
林逸秋对着林逸海夫妇和林春妮喊了一句:“大哥、二姐、嫂子。”
三人连声应是,林逸海上前跟林逸秋拥抱了一下,然后称赞道:“长高了,也黑了。”
林逸秋嘿嘿一笑:“是结实了才对。”
崔向红赶紧催着小女儿下来走路,教她喊人。
小小的林嘉言紧紧抱住崔向红的大腿,羞怯地抬头打量着眼前陌生的三个男人,不敢说话。
崔向红不好意思地对林逸秋说:“这丫头都被我惯坏了。”
接着,众人的目光开始不受控制地挪向林逸秋以外的人,她们先是在刘季年身上稍作停留,然后马上就移到了一旁张东山的脸上。
没办法,他跟林逸海长得实在是太像了,活脱脱就是亲兄弟。
张秀芳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走张东山面前,一把拉过对方的手:“你就是东山吧。”
张东山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中年妇人,又通过刚刚林逸秋的对话,对她的身份也有了猜测。他又看了一眼林逸秋,在对方鼓励的眼神下点了点头。
林逸秋想象中的母子相认泣不成声的情节并没有发生。
这几年张秀芳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心理建设,才能在此刻支撑住自己,她专注地凝视着张东山的面庞许久之后,才用嘶哑干涩的声音缓缓说道:“东山,我、我是你妈妈,你还记得妈妈吗?”
林常来也紧张地接上去说:“我是爸爸,你对我肯定是没印象了……”
张东山僵硬在原地,迟迟没有说话。他被拐走的时候才一岁多一点,对亲生父母毫无印象了。
三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古怪,林逸秋不着痕迹地擦了一下眼角,面带笑容地站了出来:“爸妈,我来介绍一下——”
“这是我朋友刘季年,之前在信里跟你们提过的。在刘家村的时候,多亏了他照顾我,这次特地带他来咱们南方过年的。
林父林母接收到信号,赶紧上前跟刘季年握了握手:“知道知道。哎呀,这小伙子真的是又高又俊。”
刘季年此刻也是紧张得不行,他不是第一次受到别人的夸奖,以前他可以沉默以对,这次却不行,因为这次夸他的人,是从小把林逸秋拉扯长大的养父母。他赶紧把买的东北特产还有刘家村食品厂的糕点一一拿出来。
“哎呦,你来就来了,怎么还带那么多东西呢!”
“都是我们村食品厂的特产,不值什么钱。”
林逸秋在一旁偷笑地看着局促的刘季年,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刘季年只能无奈应对。
众人开始说说笑笑,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张秀芳趁热打铁招呼道:“你们奔波了一路肯定累坏了,都别站着了,大家坐下说话。”
林常来找了一张折叠桌,又去邻居家再借了几把椅子。
林冬妮把带来的大包小包一一拆开放在桌上,竟然是一桌热乎乎的菜。
“这鸡娘都快煨了三天了,小哥要是再不回来,汤都要烧干了!”
林冬妮的童言稚语引得林家一大家子哈哈大笑。
眼看气氛缓和,林逸秋跟张东山介绍说:“这是爸妈,这是大哥大嫂侄女,这是二姐,这是小妹,还有……还有一个三姐。”
林逸秋暗忖:“少了个林夏妮,看来她还是没有搬回来。”
林父林母既期盼又紧张地再次看向张东山。
这次张东山克服了心理压力,毫无负担地喊了出来:
“爸、妈——”
“大哥、大嫂——”
“二姐——”
“小妹——”
林父林母欣慰地热泪盈眶,连连说:“好好好,回来就好。”
张秀芳生怕张东山误会,赶紧对他解释:“你三姐她、她暂时不在我们身边,不是故意不来见你的。总之,你能回来,妈真的、真的……”
林逸秋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安抚,张秀芳转而握住心疼道:“你的手也太冷了。你们这一路上冻坏了吧,大海,赶紧把炉子拿进来,再去泡三个热水袋。”
林逸海得到指令就要去做,林逸秋连忙把他拦住:“都别忙活了,大家赶紧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餐桌上,张东山第一次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是娘对不住你,当年要是我没有睡着,要是我努力多找几个街道,你可能就不会丢了……”
“这些年,我常常梦见那天的事情,我努力地追你找你,可是总是抓不住你……”
这一次张东山的安慰脱口而出:“妈,一切都过去了。”
有了张东山的鼓励,张秀芳开始努力回忆当年的情形:“当年周家惹了大麻烦,家里的佣人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几个做事也心不在焉。逸秋身子骨弱,夜里总是啼哭不止,我一个人昼夜颠倒地照看你们两个……那天下午逸秋睡着了,我把他放在院子里晒太阳,自己靠着廊柱眯了一会儿,我让其他人看住你的,却忘记你已经会走路了……我也没想到,就打了个盹的功夫,你就不见了。”
“我发了疯地到处找你,可是周家附近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那时风声紧,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一个目击证人都没有。我绕过一个又一个巷子,却始终没有找到你……”
林家人沉默了,他们从年前得知小弟不是亲生的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听到当事人口述当年的实情。
林常来难以想象这些年妻子承受了多大的痛楚和折磨,还要把自己伪装成没事人一样操持着整个家,而粗神经的他始终没有察觉。
林逸秋赶紧劝道:“妈,这不能怪你啊,谁能想到治安那么好的周宅附近还能有人贩子啊?”
张东山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是啊,是我自己偷跑出去玩的,怎么能怪您呢?”
“不,你们不懂,如果那时候我再谨慎一点,你就不会丢了……”
林常来上前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张秀芳从丈夫的眼里看见了歉意和鼓励,丝毫没有埋怨,她心里一热,才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我去京城警察局报警,可人微言轻,始终没有警察料理这桩案件,一直到我回来以后遇见三老爷,也就是逸秋他爹,他知道了这件事,赶紧发动所有认识的人去找你……之后的几天我都是浑浑噩噩的,直到、直到警察局带来你的尸体……尸体已经腐烂很久了,仅从穿着打扮上看,我就知道这不是我的儿子,可是当时的警察局就这么草草结案了……”
“三老爷怕我没法跟家里交代,加上需要我暂时抚养你,才把你忍痛交给我的。逸秋,你别怪你爸,他是最疼你的,也是最舍不得你的。”
林逸秋自然明白,于是连连点头。
张秀芳自嘲了一句:“我把逸秋带回家以后,开始还庆幸自己居然蒙混了过去。因为分开太久,也一直都没人发现孩子被换了,后来我就给逸秋改了名字。我怕被你们爷奶发现我把他们唯一健全的孙子弄丢了,就想努力再生一个,这才有了冬妮……”
林常来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渊源,忍不住给自己辩解:“其实这些年我也不是丝毫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毕竟逸秋跟咱们一家人长得也不太像。”
但最终所有人都没有去细究,他们都欠张东山一声抱歉。
张东山倒是毫不介怀,毕竟当年那个情况,要从茫茫人海中找寻一个话都说不连贯的孩子,难于上青天,所以他完全可以理解张秀芳的做法。
张秀芳温言道:“不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明天就是元宵了,奶奶要是知道你们回来肯定高兴,咱们全家到乡下去吃饭好吗?”
林逸秋:“可以啊,到时候我带你们去摸王八蛋了。”
北方长大的刘季年和张东山此时还不解其意,但这并不妨碍两个人答应下来。
张秀芳说:“我再去炒个菜,逸秋啊,你过来帮我打下手。”
林逸秋知道林母估计是有什么事情要私下跟自己交代,便跟了出去。
母子两人一道来到了花园中搭的厨房里。
张秀芳说:“你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那我也不瞒你了。你还记得你下乡之前我带你去祭拜的无名墓吗?”
林逸秋道:“我记得。”
那对夫妻的男主人姓路,周母也姓路,两者是什么关系昭然若揭。
张秀芳继续说:“那是你舅公舅婆的墓,现在他们也平反了,墓碑你爷奶都找人重修了,去给他们上柱香,以后随时可以带你爹娘来祭拜。”
“我多少猜到了一点,还把这事儿跟妈说了一下,她特地让我给你们带一句感谢。”
“不说那些虚的,当年要不是路家聘了我做奶娘,又是把我跟东山带去了京城,又给你爷奶安排工作,咱们这一家那么多口人,还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个。”
“你跟爸不但帮我舅公舅婆收敛了骨殖,还给了我第二条生命,这句感谢是应该的。”说着林逸秋就想给张秀芳行个大礼,养育之恩大于天,他是发自内心地感谢这对夫妻。
张秀芳没有受礼,对她来说,林逸秋是吃自己的奶长大的,养了那么多年已经跟亲儿子没任何区别了,她能受自己的孩子的大礼吗?
林逸秋又问:“对了,你们怎么搬家了?”
张秀芳告诉他说:“这不听说你们要回来,我怕这小屋子住不下,就跟你爸又另外买了一套房,那里更宽敞,嘉嘉跟冬妮都需要独立的房间。”
林逸秋微微讶异:“还是买的?”
张秀芳含笑着点头,虽然逸秋总是各种表达感激之情,可她又何尝不感激老天爷给了她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呢?
“嗯,还好你这些年寄了不少钱回来,不然还真买不起。”
“那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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