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向野她到底怎么了?我从来没见过她……”李弋想知道向野到底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她妹妹去世了,你能不能让她安静待会儿?”
李弋握着手机的手垂了下来,静站在门外。他和向野从大学就开始交往,虽然和向里只是匆匆见过几面,但是却非常了解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
面对突如其来的噩耗,我们时常因为给不出什么合适的安慰,觉得无能为力。
还有她为了他卖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突然想起来前阵子赵励励突然拿出的那笔钱,不是说是她娘家的拆迁款吗?不是说是她爸妈借给他救急的吗?此时的他,站在门外,只觉得更加无颜面对向野了。
李弋走进了应急通道,放下手里的提包,坐在楼梯台阶上,又点燃了一根烟。
听到开门的声音,向野从门口的垫子上挪了挪身子,抬头看着突然推开了门的林樾:“给我一辆车。”
“你说,要什么车?”林樾不由分说地蹲坐到她身边。
“我们全家人一起,出远门的车。”
“我那辆揽胜可以吗?你开走!我开你的。”林樾说着就急忙从包里掏车钥匙。
“好。”向野把自己手里的车钥匙递给她。
接过向野的钥匙,林樾长舒了一口气,情况还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糟,向野愿意出去散散心当然更好。
“樾野的事有我,你放心。”林樾看着她,又加了一句。
向野轻轻点了点头,眼眶里依然有泪。她头靠在墙上,透过那扇大大的落地窗,看着对面的江岸,高楼林立,眼前一片模糊。
林樾接了个电话,她妈妈询问着她的近况,林樾低声走到一旁,匆匆几句,挂断了电话。向野想到自己的爸妈,现在可能正在家里心急如焚地找她,突然就坐不住了。
“我得走了。”向野撑着玄关的衣帽架站了起来。
“你休息一晚上再走。”林樾赶紧伸手搀她。
“休息够了,该去完成向里交给我的任务了。”向野紧紧握着手里的车钥匙,还有那封遗书。
林樾听她提到了向里,不好再多说什么,匆匆从冰箱里拿了几瓶水,又急急地洗了些水果给她装好,送她到了停车场,然后把那支电量已经耗尽的手机,从向野车里找了出来,放到向野手里:“到家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向野坐进驾驶座,系好安全带,看着站在车外一脸担忧的朋友,明明她自己也在水深火热之中,她只能祝福林樾在那场恶斗里全胜而退:“我等你好消息。”
“我等你回来。”林樾伸手抹去了她眼角的泪, 然后往她手里塞了一张银行卡:“密码就是我常用的那个。”
那本来是她给萧芙儿子准备的,上国际私立小学的学费。她知道向野出门需要花钱,前阵子又刚刚为了李弋卖了房子。学费她可以再准备,但是此刻,没有什么比她的朋友更珍贵。
向野轻轻握了握那张卡:“我会还你的。”
“你爱还不还。”林樾说完退了一步,她知道自己的朋友马上就要出发了。
送行的话,并不需要太多,有时候短短几句,已经足够用一生珍重。
第79章 去远方的路上,追云逐光
潭庸高速上,王鹤鸣的那辆黑色牧马人和向野开着的白色揽胜,错向而驰,两辆车从并行一线到疾速错过,只在秒刹之间。
那时候,王鹤鸣也不会想到,他和向野的下一次见面,居然会是在那么久之后。
向野直接把车开到了自己家的院子门口,向万林和夏青竹匆匆迎了上去,看着一脸倦容的女儿,他们心如刀绞。
“爸,妈,你们也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就走。”
向野说完直接上了楼,回到自己房间,打开了行李箱,又打开了衣柜,取下了一排的黑色。
向万林和夏青竹一时反应不过来,也不知道她要带他们去哪里,在向野的门口张望了几眼,然后依着她的话,急急地回房里收拾东西。
夏成成站在向野门口,看出来她是要远行,也想让她更安心地出发:“姐,公司我会好好看着的。”
“嗯。”向野合上了行李箱:“给林樾发个消息,就说我到家了。”
“好。”夏成成发完消息,赶紧走过去帮她拎起了行李箱,然后下了楼,放进了车子后备箱。
向野把向里的那张照片放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等向万林和夏青竹也放好了行李,坐进了车里,她关上车门准备出发时,夏成成走到她身边,低声道:“王鹤鸣他……刚刚去潭沙找你了。”
向野手按在车门上,稍停了几秒:“让他好好工作。”
夏成成看着那辆车,仿佛是追着逐渐偏西的太阳,往西边去了,和东边的潭沙越来越远。
王鹤鸣按响楚江名邸 1701 的门铃,久久无人回应,林樾不在家,他扑了空。
拨向野的号码,依然关机,他头昏脑胀地站在林樾的家门口,夏成成打来了电话。
“我姐刚回来过了。”
“她回去了?”王鹤鸣突然如释重负。
“回来收拾了行李,又出去了。”夏成成说完轻咳了一声。
“什么意思?她去哪儿了?”王鹤鸣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知道,姑妈姑父也一起出去了,看样子是要出远门。”
王鹤鸣听到她是和父母一起出门,稍有安慰,他突然有些颓靡地靠墙坐下:“那她有没有说什么……”
他想知道,向野临走时会不会想对他说点儿什么,可是一想到她现在的状态,可能也没心情对他说什么。
“她让你好好工作。”夏成成说完似乎是有些于不忍心,又自作主张地加了一句:“等她回来。”
王鹤鸣坐在林樾家门口,用右手的掌心按揉着额头,他不知道这一别会是多久,十天?半个月?不管多久,他觉得有她这句话就够了。
向野开着车驶入了一条长长的隧道,这段穿山过隧的黑暗之路似乎格外漫长,空气里有浓墨一样粘稠的忧伤,她看着晴雨未知的前方,顺着那张刻进了脑子里的,向里手绘的地图,无声地前行。
坐在后座的向万林和夏青竹,不知道这辆车将要开去哪儿,他们只是安心地坐在女儿身后,借着车灯的光,心疼地看着沉悲中的女儿,等着隧道尽头的豁然开朗。
李弋回到了父母家,想去找赵励励问清楚那笔钱是怎么回事,他脑子里早就列好了一堆的疑问:你是不是去找过向野?向野是不是为了给出那笔钱才卖掉了房子?你为什么要去要回那笔钱?你为什么要让我看起来这么可恨又可悲?
所有的疑问都到了嘴边,可是推开卧室门的一刹那,他看到赵励励正挺着大肚子收拾着一堆婴儿用品,突然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突然捂住了他的嘴,让他再也无法肆无忌惮地表达。他站在那里,嘴里没有再迸出半句质疑,眼里也没有一丝爱意。
“这件衣服怎么样?可不可爱?”赵励励举起一件婴儿连体衣,脸上是将为人母的欣喜。
“挺好的。”李弋说完转身回到了客厅,心里泛起作茧自缚的苦楚,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从前几天在林樾家门口看到那副神情的向野之后,他脑子里就时常在拉扯,一边是对婚姻和孩子的责任,一边是根本无法放下的前任,他突然厌恶自己,没有办法做一个为所欲为的,彻底的“烂人”。
他没有办法和赵励励以爱的逻辑相处,也没有办法遵从内心来做出决断。他不知道这种身心分裂的生活,到底还要过多久。
陈致澄开学的前两天,在自己的房间收拾着东西,虽然从那次不愉快的通话后,他和夏瑜就再也没有联系,但他还是郑重其事地把夏瑜给他画的那本画册,放进了行李箱的最里层。
陈雁飞把特意给他买的那双限量版球鞋,轻轻放到了他行李箱旁,看陈致澄还是没有要跟自己和解的意思,她直接坐到了他房间的那把角椅上。
“我跟夏瑜道过歉了。”陈雁飞难得有的,服软的语调。
在向里去世的前两天,陈雁飞又在医院看到了夏瑜,她跟她聊了几句,问她考得怎么样,报了哪所大学,只是当时的夏瑜没什么心情多跟她说什么,直到听到她说出那句“对不起”,夏瑜当时脸上露出惊异,和此刻的陈致澄,如出一辙。
“什么时候的事?”陈致澄几秒诧异过后,又放了两本书进行李箱。
“就是她姐姐去世的前两天。”
陈雁飞以为陈致澄对向里去世的事情是知情的,毕竟他跟夏瑜并不是那么单纯的同学关系。
“她姐姐去世了?”陈致澄惊得转过身,看着角落里的陈雁飞:“什么时候?哪个姐姐?”
“你不知道?我以为你知道,去世的是向野的妹妹。”
“怎么可能啊?她刚结婚啊。”
陈致澄突然愣坐在那里,那天婚礼上的一幕幕,仿佛就是发生在昨天的事,笑起来那么温柔的姐姐,那么美好又那么善良的人,为什么突然就去世了?
尹红去了宋皓阳的升学宴,听说了宋皓阳跟夏瑜上的是同一所大学,又听宋皓阳他爸爸说自己会开车送儿子去学校,她就顺水推舟地给夏瑜定下了这辆“顺风车”。
因为最近家里实在是忙得焦头烂额,她和夏青杨两口子还要帮忙打理万林木材加工厂的事,实在抽不出身去送夏瑜。
接到陈致澄的电话时,夏瑜和宋皓阳正在去学校的路上。
“我刚知道你姐……你还好吗?”陈致澄走到自己家阳台,看着他爸精心养护的那几盆花,等着电话那头的回答。
夏瑜听到他突然提起了向里,难过瞬间就从心里涌到了喉头,她迟迟没有说话,坐在副驾驶的宋皓阳却突然回了头:“谁啊?陈致澄吗?”
陈致澄根本没想到,从电话里听到的是居然宋皓阳的声音,他一时气急,只匆匆说了一句:“打扰了。”
然后他就挂断了电话,也没能说出那句道歉的话,回到房间里他把那本画册从行李箱里拽了出来,胡乱地塞回了书桌的抽屉里,用力地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
恣意而为又热血冲动的少年,比起成年人,的确有更多彼此误会的时间和空间。
新的学期,新的班级,王鹤鸣微笑地看着讲台下的一张张新面孔,再一次做起了自我介绍。讲台下的女同学,似乎都格外喜欢这个阳光帅气的班主任。
回到办公室,王鹤鸣拿出了手机,查看新消息,然后再叹息,向野出门几天了,杳无音讯。
向野的手机之前是因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今天刚从车里拿了出来,准备回住宿的地方充电,结果在湖边被几个小孩儿撞了一下,手机直接掉进了湖里,一点点滑向了深处。她倒是想要彻底失联的清静,但是这一路上都需要健康码和核酸检测结果通行,她只能买了个新手机,顺便换了个号码。
一身黑色长裙的向野,坐在花溪石板寨湖边的石阶上,身后是摇着扇子的白胡子老人,湖边有戏水嬉闹的孩童,几只大白鹅扑扇着翅膀,高昂着头从她的身边走过,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万里无云。
向万林和夏青竹坐在湖面上的乌篷船里,安静听着船家用口音浓重的普通话,给他们介绍自己的家乡,他们坐在湖面的微风里,随着船晃晃悠悠。
这里的时间,仿佛过得很慢,没有人脚步匆忙,也没有车来车往,有让人可以沉下心来的安静祥和。
向里的手绘地图上为这里写了一行小字:这里很慢,要和爱的人来。
教师节那天,王鹤鸣收到了很多高三(7)班的毕业生寄来的礼物,看到办公桌上满满当当的快递包裹,他有些哭笑不得。他最先拆开了夏瑜寄来的那份,打开就看到了夏瑜为他和向野在高三(7)班毕业聚餐时拍的那张照片,他戴着有“野”字的棒球帽,向野衣襟上是掐丝仙鹤胸针,他们的头微微侧向彼此,满脸微笑。
夏瑜在又累又乏的军训期间,还特意用树枝和干花自制了相框,别出心裁的设计烘出的独特氛围感,让那张照片看起来特别美好。
王鹤鸣把那张照片摆在了自己家的书桌上,被定格的那一秒,明明就发生在三个月前,现在却觉得那一天的那个瞬间,已经异常久远。不管是夏成成还是夏瑜,都没有告知王鹤鸣,任何关于向野的消息,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向野到底去了哪里。
国庆节假期,回到庸墅的王鹤鸣,除了下楼吃喝,其他时间都在自己房间的电脑上,翻着一页页的室内装修效果图。
杨卉看着他从向野出行之后的这一个多月,消瘦了不少,端了碗乳鸽汤送到他房里。
“小野还没有消息吗?”杨卉放下汤,坐在靠窗的那张单人沙发上。
王鹤鸣只是摇头,脸上是一筹莫展。
杨卉看着他,拿起了自己的手机,王鹤鸣看了她一眼,以为她又要跟赵晶的妈妈通话了,继续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翻看各种风格的装修效果图。
“青竹,好久不见啦!”杨卉向夏青竹发送了视频邀请,正对着视频里的夏青竹挥手。
听到杨卉的话,王鹤鸣一个猛回头,然后急忙冲到杨卉身旁,看见了视频里的夏青竹。
“杨卉姐,好久不见啊,等一下啊,我这里信号不太好。”夏青竹边说话边举着手机从室内往外走。
王鹤鸣看她视频里快速掠过的室内陈设,看起来很多藏族的元素,他们现在在西藏?他站在那里,等着向野出现在视频里。
“你们现在这是在哪里啊?”杨卉笑呵呵地问道,她看着夏青竹的脸似乎晒黑了一些,但是比起之前,精气神更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