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如蝗虫过境,嗡嗡作响。
于真意在一片风声中听他说着接下来的话。
“没有你在,上学也没意思,吃饭也没意思,做什么都没意思。”他几乎是带着全然的委屈毫无遮拦地在抱怨这件事。
没有看见她的这几个月里,最熟悉的上学放学的那条路也变得漫长而枯燥,陈觉非常常觉得这条路走的没劲又无趣。
家里的阳台也不再成为他长时间待着的地方,就算盯着她的房间看,下一秒她也不会从那里走出来,然后笑脸盈盈地对他说:陈觉非你在干嘛呀?
餐桌上没有了她聒噪的讲话声,再美味的佳肴也味同嚼蜡,原来吃饭的时候有一个人在你耳边嗡嗡念叨居然是一件这么美妙的事。
这不是习惯,是喜欢,是独一无二不容替代的喜欢。
陈觉非发现,他好像这辈子都离不开于真意了。
他怕是真的,要死在她手上了。
于真意觉得自己的心就要惶然出逃了。她怔愣地看着陈觉非,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的目光专注,又像幽深的湖水,只一眼便能让人溺毙其中。
空气中打转的暧昧如路灯下的小蚊蝇,无所遁形。
他还是没有放开于真意,下巴在她的脖颈间胡乱蹭着,漆黑的短发也被蹭的乱糟糟的。
“好痒。”于真意说,呼吸都刻意收敛着,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陈觉非没动,恍若没听见,又大力地蹭了一下,轻声嘀咕着:“还想抱。”
于真意:“人又不会丢,以后还不是随你抱。”
声音轻不可闻,却被陈觉非准确地捕捉到。
他笑弯了眼,好看的眉眼里似藏了星星。
原本捏着她的肩膀顺着下滑,却只抓到那空荡荡的过长的衣袖:“啧。”
他看似镇定,卷起她衣袖的手却微微发着抖,袖子被卷到了手腕处,露出的那节肌肤白皙透亮:“牵个手怎么这么难。”
于真意就看着他把自己的衣袖挽起,然后看他温热的大手握住自己的手,修长骨感的手指像狡黠的游鱼,和她十指相扣住。
他拉着她继续往前走,把剩下的这段路走完。
于真意怔怔地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他的手掌心渗出湿汗,于真意感受到了。
她说:“你的手心出汗了。”
陈觉非嗯了声,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紧张,太紧张了,心理素质差的不行,上次这么紧张还是我过生日那天。”
“你过生日那天有什么好紧张的?”
“和你接吻还不够我紧张吗?”他反问,“长这么大没做过坏事,心虚死了。”
等等。
他在说什么?
“你生日那天......怎么了......”
陈觉非好笑地回头看她:“你是不是画画画傻了?我们刚刚的对话我是在和鬼说话?”
说完,他只顾拉着于真意往前走,所以没有看到于真意再次红着的脸颊。宕机的大脑缓慢沉重地重启,她终于明白了,陈觉非的意思是,他们生日那天接过吻,可是那天她喝醉了,所以陈觉非趁她喝醉偷偷亲了她。
阴险小人哎!
于真意一下子士气大增,刚刚的心虚全然不在。
原来他也偷亲过她啊。
她蹦跶到陈觉非面前,倒着走,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笑:“好啊你,你居然趁着我喝醉偷亲我!你惦记我很久了吧你!居然趁人之危偷亲我哎!”
陈觉非:“......”
她不会真的画傻了吧。
过去的十分钟里,他们不就是在讲这件事情吗?
“陈觉非!你偷亲我!”她咧着嘴,笑得灿烂,毫不知疲地重复了一遍,“你居然偷亲我!憋不住了吧你个小流氓!”
陈觉非:“......”
女朋友傻兮兮的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还有哦还有哦
第42章
于真意不能正大光明地进家门, 她只能原路返回,站在陈觉非家的阳台上,她屁股坐在栏杆上, 陈觉非两手紧紧环住她。
“我不会掉下去吧?”于真意颤颤巍巍地说。
“不会。”
“你别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于真意觉得这人怎么说瞎话不打草稿呢。
“你趁我喝醉偷亲我呢, 这还不算骗?”
完了, 陈觉非惊觉自己居然无法反驳这句话, 更要命的是他偷亲她这件事要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了。
他虚弱又无力地反驳:“我看着不像会把情绪写在脸上吗?”
于真意皱眉,示意他有本事就再说一遍。
陈觉非揉了揉眉心, 更加心虚了:“你说的对。”
于真意抓住他揉着眉心的那只手:“你两只手都抱着我呀,不然我要摔倒了!”
她无比全面的安全意识落在陈觉非耳畔就成了邀请。
他两手环着她的腰, 依然仰头看着她:“好, 抱着你。”
他的声音,比月光还温柔,比清风还缠人。
心里像被针戳了一下,戳开了一个口子, 然后喜悦顺势浇灌而下, 溢满。
于真意在他的借力下,腿翻到自己阳台:“那,晚安?”
“等等。”他捏住她的后脖颈, 隐藏在黑夜中的耳廓透着清晰可见的红。
“嗯?”
“能......”陈觉非认真地看着她,“能再亲一下吗?”
于真意存心逗他:“求我。”
那个“我”字都还没说出口, 陈觉非忙不迭地接话:“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于真意憋着笑:“明天拿着巷口那家土豆粉丝包来兑换真真的一个亲亲。”
陈觉非懊悔地哦了声, 低垂着脑袋:“居然还要到明天,做人好辛苦。”
于真意笑到不能自已。
陈觉非又说:“真像闯关。”
于真意不解:“闯关?”
陈觉非笑:“养成模式结束之后到恋爱副本了。”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
黑而清亮的眼里似乎透着不爽, 于真意忍着笑, 蹭了蹭他的脖子:“给你的日子加点盼头还不好?”
陈觉非闷闷应了声好, 又无奈笑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句话我倒是现在才体会到了。”
于真意听着陈觉非那句半调侃半认真的话,紧紧捂着脸:“你好色啊陈觉非!”
陈觉非:???
“啊啊啊啊啊你要怎么弄青梅啊,怪不好意思的。”
于真意说着快速跑进房间,砰得一声关上门。只留下陈觉非一个人呆在原地。
你骑着竹马过来,我们一起绕着井栏互掷青梅为戏。
怎么,这句诗在她那儿的意思和在自己这边不一样吗?
·
恋爱这件磨人的小事让于真意又一次失眠,她早早地起床换好衣服,然后悄悄趴在窗户边缘,偷偷摸摸地观察着楼下的情况。当看到陈觉非在她家门口站定后,于真意立刻雀跃地下楼,又在开门的那一刹那整理好表情,无比正常又冷漠地打开门。
门一打开,陈觉非抬起手,塑料袋挂在他指尖,晃了晃:“早上好,我来索吻了。”
装不下去了,表情割裂。
烫意爬上两颊,她扭捏又羞嗒嗒:“我今天的牙膏是草莓绿茶味的,你要......你要尝尝吗......”
说到最后,声音几乎轻到听不见。
脖子从后被人轻钳住,整个人往前一步,落入他的怀里。昨夜的紧张又一次袭来,她再一次屏住呼吸,两人的唇相贴在一起。
对陷入热恋期的小情侣来说,无论是蜻蜓点水的挨肩碰唇,还是深入交缠的唇齿相依,都令人悸动。
但是很可惜,没有早恋经验的小情侣们显然选错了时间与地点。
老人家总是醒得早,这个点,爷爷恰好从小巷外散步回来。远远的,看见两人站在家门口,他抬手:“真——”
陈觉非感觉到于真意的身体一僵,两人一起睁开眼,纷纷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三个字:完蛋了。
“真”字卡在喉咙里,爷爷眯了眯眼,仔仔细细地瞧着,才发觉不对。他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也滞愣在原地。
要命了要命了,他好像坏了小情侣的好事,罪过大了。
三角形真是世间最稳定的一个形状。
爷爷用他几乎生锈的大脑迅速在脑子里思索着最佳对策,镇定无比地开口:“真——真是年纪大了,看什么都模糊了,好像走错巷子了。”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过头,若无其事地外走。
于真意紧张地一句话都说不出,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自己家门口接吻是一件多么大胆又可怕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