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身的病情都变得更重,抽搐、瘫软、呼吸不顺,每天以泪洗面,在宝宝的哭声和痛苦的神情中心如刀割。
为了治病,这个家庭再次坠入深渊。
“陶萱萱”年近七十的高龄妈妈四处找工作,因为年纪太大许多正规家政公司是没办法收她的,她只能以最低价去给人家里搞卫生。
“陶萱萱”自己一再停药,四处借钱,家里原本的房子卖了,一家人在医院附近的廉价楼里租房住。
……
这部电影的名字,叫做《逢生》。
故事的结局是开放式的,没有说“陶萱萱”女儿的手术结果如何,戛然而止在了她们三口人在廉租房里生活的日常中。
整个剧情基本就是苦上加苦,苦了又苦,苦完还苦。
经典的票房不会太高的类型,受众十分小,剧组拿到的投资也少,拍摄周期大概只需要一个多月。
覃晚跟盛斯航大概说了一下这个电影,问他觉得这个剧本怎么样。
盛斯航完全不意外她会喜欢这个剧本。
覃晚本来就是这么温柔的人,她对生活的理解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
别人可能觉得这种剧本太文艺太小众,有消费特殊群体的嫌疑,甚至觉得出演脑瘫患者是在卖丑。
但盛斯航知道,覃晚关注的是这个剧本表达着的一种现实。
人们难以想象难以接受的种种命运,对于真正承受着苦难的人而言,只是他们日复一日无路可退的现实而已。
第54章 可口
盛斯航觉得只要覃晚喜欢就行, 至于剧组的一些困难,有他在就根本不算什么。
覃晚用书房的电脑仔细查了剧本里提到的几个罕见病,看到了不少脑瘫家庭分享的生活,还找到了脑瘫孕妇的生产纪录片。
这个病是终生的, 且尚无根治的方法。
各种康复治疗、药物治疗和手术治疗伴随病人及病人家庭的一生, 足矣耗尽一个普通家庭全家的精力和财力。
患者自身也要终生遭受旁人异样的眼光。
这是一个就算康复得再好, 患者一开口一走路,也还是会和正常人不一样的病。
“石骨症”也是一个会给患者带来巨大痛苦的罕见病,因为骨头的大量钙化,病人的整个骨髓腔都可能被封闭,血液不能流通, 那种疼是从骨子里钻出来的, 一刻都止不住。
不仅如此,久而久之还会并发肝脾肿大、脑积水, 自发性骨折等等病症。
连成人都无法忍受如此折磨,更别说婴儿。
覃晚看完之后,久久不能回神。
“我……我能演好吗?”
她怕,她怕如果表现得不好,对这些真正患病着, 受折磨着的人来说,会变成一种讽刺。
覃晚在盛斯航面前总是很难掩饰低落脆弱,这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事情。
她每次难过, 眉毛都会耷拉,还会下意识缩着身体。
比如现在, 她就在盛斯航怀里缩得更深了。
“嗯?”
盛斯航自然而然地搂住她的腰, 俯下身把头放在她肩上, 认真又温柔地说道:“你当然能演好。”
他从没质疑过覃晚的演技, 尤其是在看完《山路》之后,覃晚身上有那种天生适合当演员的灵气,她的眼神故事感十足,在大荧幕上尤其抓人。
“你也一定会让自己演好。”
“你会最用心,也最完整地看见他们。”
只有覃晚,能接住这种沉重题材背后的轻盈。
为什么说是轻盈呢?
因为悲剧有时反而需要轻盈的表达。
而且苦难中的人需要的也不只是同情,大家过的人生虽然不同,但也都是有喜有悲的。
就像覃晚拿到的剧本中,“陶萱萱”的一生再苦,她和她妈妈相互照顾的每一天她都是幸福的,她初初坠入爱河时也是无比欢欣的,她女儿的出生也带给了她无尽的希望和勇气。
苦难的人生也是有厚度的,也不是所有喜乐都要用来反衬悲情,再长久的苦,也会有被咽下的时刻,那些时刻,就像一粒粒珍珠,是他们吞咽了无数沙砾,忍受了无数磋磨,得到的宝物。
覃晚身上就有很多这样的“珍珠”。
“那我跟安珞说吧,我挑中了这个剧本。”
覃晚反而不敢再看盛斯航的眼睛,她脸上有些烧得慌,在他专注欣赏的眼神下,她又羞又晕。
碎碎念道:“嗯嗯,还要问一下剧组的前期筹备工程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去试镜,导演的要求是什么,我要不要再减掉体重,或者胖一点……”
盛斯航轻声笑了笑,直起背,抬手揉了揉覃晚的头:“缺什么跟我说。”
“导演的要求也要告诉我,不准自己随便增减体重。”
要按照覃晚的方法来控制体重,那就只有不吃和乱吃。
盛斯航才不准她这么伤害自己的身体。
“我还……不一定能接到这个电影呢。”
“你选好了就是你的。”
盛斯航这么有钱,怎么会让别人来挑挑选选他的女朋友。
只有覃晚挑这些剧组,没有剧组能不要覃晚。
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盛斯航在覃晚面前也有了更多霸道的一面,他在资本界也算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野心家,怎么会只有服软和乖顺的模样。
这段时间一直对付着的宋家,也陆续把资产企业交给了信托公司,全家跑出国去不敢再跟盛斯航争锋了,他们深知再耗下去,老底都要被盛斯航玩没。
盛斯航就像狼一样,又深又狠地咬住他们的咽喉,不给他们任何挣扎的余地。
连他们托付资产的那家信托公司,背后也是盛斯航在控制。
宋家踢到铁板一块,逢人就要咒骂盛斯航的阴险狠毒。
他的冷漠强大让外界胆寒。
“……”
覃晚听他这么随意又笃定的保证,嘴角也不自觉上扬,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剧本,脑海里忍不住一直在过剧情。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想到“章骏”,心里又烦又气,拍着盛斯航的大腿就骂了出来。
覃晚在盛斯航身边的表现越来越安心,人们常说,童年缺失的那一块东西,会成为你心里永远的小孩,那个小孩会在你后来遇到的爱你的人面前出现。
属于覃晚的那个小孩儿,大概是娇纵、调皮又不懂事的,因为她的长大是被迫的。
盛斯航握住覃晚拍他的手,被打了心里反而还酥酥麻麻的,声音里也有笑意:“说的对。”
覃晚被他甜蜜蜜的状态闪瞎了眼,没明白他在乐什么。
“你也不是好东西吗?”
盛斯航挑挑眉:“我确实不好。”
他还伤到她了。
不止这个,他以前也经常让覃晚伤心,他现在都不敢回忆覃晚当时的眼神,那会让他浑身都发疼。
包括覃晚提起的那一个月。
那一个月他和覃晚没有联系,覃晚没找过他,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像是一种自我惩罚。
惩罚自己的大乱阵脚。
他在她面前,其实溃败的速度异常快,早就移不开眼睛,早就没办法逃离。
可那天盛泽西跟盛景曜的出现,打破了他一直包裹着自己的壳。
他整个人没办法保持正常,无数次想自己这条命真是肮脏又轻贱。
覃晚无声的陪伴像是他在这世间的一个锚,让他靠岸,也让他归港。
然而她却在他睡着后,没有说一声再见便离开了。
他其实不是无处可寻他的锚,想知道覃晚的消息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然而只要那些消息都不是从她口中得知的,就足够让他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他的锚。
他说不出口,可那种一醒来就找不到她的感觉,让他久久的深深的,陷入了被抛弃的情绪里。
盛斯航在漫长的心理阴影和阵痛中漂流,一面担心吓着她,一面责怪她从不找自己。
他没道理那么惶恐不安,却始终没办法战胜这种心情,后来看着她越来越忙,也就更没办法说服自己找她。
找她能说些什么呢?
说他的想念,说他的难安,还是说他的煎熬。
那段时间盛泽西也经常找他麻烦,见缝插针地拿着那天的事情说教他。
也是那段时间,覃晚频繁出现在他梦里,那些他翻来覆去看过的广告片镜头画面,逐渐变形,她仰躺在废墟里的样子像海妖似的,梦境的颜色越来越绯红,他对她的欲和念,越来越错杂不可收拾。
他过得兵荒马乱。
可现在想起来,其实他非常过分。
盛斯航每天都能看到覃晚的照片、视频,知道她的消息,无论是采访还是节目还是机场返图,几乎每天都有新鲜的。
但覃晚对他却一无所知,她的思念才是真的看不到边界。
要多迟钝,才没从那一个月每天每天的返图里,看出她早就濒临崩溃。
那是网上对她的黑料和过往讨论最激烈的一个月,是无数记者、营销号恶意揣测她和盛斯航关系的一个月,是旧公司不断打压压榨覃晚的一个月。
他竟让她从头到尾,一个人扛。
那晚,盛斯航看到覃晚糟糕至极的状态,整个人何止是心神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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