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河,小孤山上一代大师兄萧无尘的本命灵剑。
“这是……”燕愁余尚且还有几分不敢相信,竟然有这么巧的事么?
太上葳蕤也没想到。
她临时起意带这少年前来剑冢,的确有意让他从其中挑一把剑,但不曾想他挑了一把最贵的。
燕愁余失笑道:“那看来,他现在是走不了了。”
少年像是听见了他的话,有些奇怪地看了过来。
燕愁余看向他,温声问道:“你叫什么。”
“诸离暨。”
欢迎回来,诸离暨。
*
彩羽的孔雀振翅,天光下,每一枚翎羽好像都闪着耀目光芒,翅翼在空中划过,洒下点点星芒。
落在比武台上,孔雀化作眉目明艳的少女,右耳坠着一枚璀璨的孔雀尾羽。
在她出现之时,许多小孤山弟子都不由看呆了眼,周围为之一静。
才入门的新弟子忍不住看向身旁师兄,好奇道:“她是谁啊?”
“她便是琼月林孔雀王大人的幼女,明襄师姐。”
明襄抬手一招,一把长戟落在她手中,银白戟刃在天光下泛着冰冷光芒。
她微微扬了扬下颌,向下方少年道:“来战——”
随着她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站在众多剑修弟子前方的诸离暨身上。
一旁的水盈盈唯恐天下不乱一般道:“小诸,别怂啊!”
诸离暨听了她的话,只想无力扶额,说了多少次,他姓诸离,不是诸啊。
“诸离师兄上啊,不能丢了我们问剑峰的人!”众多剑修弟子也纷纷开口起哄。
这天下,就没有几个剑修是不好斗的。
诸离暨对上明襄的目光,也未有退意,摘星河落在手中,他飞身上了比武台。
剑尖向前,他含笑向明襄抬手:“请——”
“他又是谁?”新弟子不由又问。
一旁剑修主动为他解释道:“他就是我问剑峰这一代的大师兄,诸离暨,诸离师兄。”
“看见他手里的剑了么?这可是当年天倾之难时,为了抵御神谕而陨落的小孤山大师兄萧无尘的本命剑。”
“据说诸离师兄的天资比之这位大师兄也不差,他学剑第十年,叶师叔便自言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他了。那可是叶师叔,破妄一剑下,便是仙人也躲不了。”
新入门的弟子听得瞪大了眼睛:“这么厉害?!”
“明襄师姐更厉害好么,她入小孤山第年就领悟了天地法则,同境界之内几乎无敌,越阶挑战都是常事。”一名妖族弟子忍不住开口道。“蜃王大人说了,百年内,她必能登仙。”
新弟子再不敢说什么,只觉得这是自己完全触及不到的境界,对他来说实在有些遥远。
比武台上方,长戟与剑锋碰撞在一起,搅乱了周遭天地灵气,两道身影交错,一时打得难舍难分。
“少年人果然是年轻气盛。”楼玄明将头靠在濮阳鸾肩头,故作老成地叹道。
长陵拿起一坛酒:“小楼,你这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才有这样的感慨?”
楼玄明捡起枚石子扔向他,被长陵笑着躲开。
“赌盘开了,想支持两位师兄师姐的同门不要错过啊!买定离手,童叟无欺!”瘦猴儿一样的小孤山弟子高声吆喝道。
水盈盈立马将一袋灵石重重放在了诸离暨一方,水十七看着自己的灵石欲言又止,罢了,就当是支持师侄了。
珠珠弯了弯眉眼:“同为妖族,我便压一万灵石在明襄师侄身上吧。”
其余小孤山弟子也将灵石各自压中自己支持的人,桌案上灵石渐渐增加,不过两方的总量大略持平。
诸离暨和明襄比试,胜负向来在五五之间,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也不奇怪。
树上,燕愁余看向太上葳蕤:“葳蕤,你觉得这回他们谁能赢?”
太上葳蕤倚在枝干上,漫不经心般回道:“无所谓。”
无论谁赢,都无所谓,毕竟未来他们还会有许多场比试。
燕愁余笑了起来,不错,一场比试的胜负其实无关紧要,紧要的是,他们还有漫漫余生。
这世上不会再有萧无尘和太上霄云,却会有诸离暨和明襄。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微醺,漏过树荫在衣袂留下寸寸碎金,太上葳蕤的眼睫颤动一瞬,微微阖了起来。
燕愁余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浸在了温水之中,树梢枝头的风似乎也慢了下来,时光在慵懒而闲适的氛围中缓缓流淌。
他低头,在太上葳蕤眉心一吻,动作温柔。
一切都恰到好处。
第270章 番外八
天元七百三十九年, 南域,雾凇林中。
“萧南烛,你什么意思, 此行本就不易,你还要带上个累赘!”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阴沉着脸开口质问。
他们也算相熟, 但散修因利而聚, 却是难得会有太深的交情。
被他质问的青年眉目深邃, 神情微冷:“这位姑娘与我等同路, 同行一段并不会妨碍什么。”
他身旁女子裹着一袭宽大的绯红披风,兜帽下泄落几缕鸦青发丝,那双眼清冷沉静,像是能看透人心。
太上葳蕤冷眼看着几名散修争执, 未曾多发一言。
她身上气息微弱得近乎于无,像是才踏入道途不久,境界十分低微。在周围散修看来,敢以这样的修为出现在妖兽横行的雾凇林,实在有几分自寻死路的意味。
瘦得像竹竿的男人打量着女子, 眼底闪着精光,虽然兜帽掩住了大半张脸, 但还是可以窥见一点令人惊艳的容色。
面对众多散修中投来数道或明或暗的窥探视线,太上葳蕤未曾有任何反应。
“随你, 不过若遇上危险,别指望我出手救人。”女子手中把玩着短匕, 语气冷淡。
萧南烛的境界是众人之中最高的,其次便属这名手握短匕的女子,她如此说了,其他人就不好再多言。
事情便这样定下, 萧南烛让出自己的坐骑,一头月影豹。
银白皮毛的凶兽在太上葳蕤面前低下头来,姿态异常驯服,叫萧南烛有些意外。
这只月影豹是他机缘巧合收服,野性未驯,一向不肯亲近别的修士,没想到却愿意向这位姑娘低头。
难道凶兽也看脸?
萧南烛摇头挥散这有些可笑的念头,正色对太上葳蕤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安全带出雾凇林。”
方才若非这位姑娘提醒,他便要被那只五毒蛛咬中。
雾凇林危机四伏,出没在此处的妖兽都在金丹修为以上,若是中了毒,萧南烛能不能平安走出这里便是个未知数。
萧南烛一向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但既然受了恩,理应有所回报才是。
只是萍水相逢,他并未多问太上葳蕤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太上葳蕤淡淡颔首,不曾多说什么,萧南烛也不觉得她这样的态度冒犯,转身示意休息的散修起身,准备启程。
几架马车外壁都刻有繁复的防护阵纹,车厢中,青年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蔑地自太上葳蕤身上收回目光。
“不必在意这些散修。”他放下车帘,对身旁容貌清丽的少女道。
若非此番父亲意外身故,族中落井下石,他们也不必沦落到找些良莠不齐的散修护卫上路。等到了桑平城,向玄龟老祖献上灵物,族中那些人迟早要求着他们回去。
车队启程,令萧南烛没有想到的是,这次过雾凇林的护送竟然异常顺利,途中几乎没有什么妖兽前来拦路。
三日之后,车队行出雾凇林外围,桑平城已经近在眼前。
众多散修在抵达桑平城时不由都松了口气,这实在是他们近些时日来,接过最轻松的任务。
“这雾凇林看起来也没有传闻中那般危险啊?”
“是啊,一路上竟然连只元婴妖兽都没有见到。”
“或许咱们此番运气好,正好都避开了。”
月影豹从鼻中喷出一口气,兽瞳扫过这些修士,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高傲。
有自己背上这尊大佛在,那只不睁眼的妖兽敢往前撞?
夜色降临,濯枝楼外悬挂的数盏灯笼便也渐次亮起,映得夜幕恍如白昼。
濯枝楼位于桑平城中心,一向是城中最热闹之处。
此时萧南烛同一群散修坐在角落处,面前桌案上放着珍馐灵食,酒液倒入盏中,其色清亮。
“李家那公子虽然有些狗眼看人低,但出手还是大方的,竟然在这濯枝楼宴请我们,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中年壮汉品了一口酒,惬意道。
若是要他自己掏灵石,那是决计舍不得来这里的。
楼内呈回字形,在主位上,李氏兄妹正殷切地招呼着神色倨傲的青年入座,他正是这濯枝楼的主人,玄龟老祖的孙辈之一。
席间觥筹交错,灯影摇晃,一切很是热闹。便是在这片热闹中,女子一步步自上方回廊上走下,绯红披风如火烈烈。
这是谁?
有修士抬头,瞥见这道身影,顿时有些愣神。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她的出现,萧南烛抬头,认出了太上葳蕤,眼中不由闪过惊色。
她怎么会在这里?
入城之后,萧南烛等人便与太上葳蕤分别,全然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在濯枝楼中。
太上葳蕤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下方,眸中不见任何情绪。
她站在回廊上,微微抬起了指尖。
就在这一刻,濯枝楼的一角忽然倒塌,梁柱折断,瓦砾破碎,尽数向下砸落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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