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是血的陆离不安的躲闪着,想要将自己藏起来,却被慕以抓住了手腕,扼住手腕的陆离一动不动,就直直的站在那里,头低垂着不敢抬起来。
没有带着擦拭的东西,慕以便就着这个姿势,用袖角擦了擦陆离脸上的雨滴和血迹。
染上的血很多,几乎将慕以的大半个袖角都弄脏了,纯白染上血迹,像是冬日雪地盛开的红梅,妖艳至极。
修长的手指最后擦过唇边的血,声音的主人似乎带着许些无奈:
“怎么数月不见,便把自己弄成了这副狼狈的模样?”
没有质问也没有恐惧,慕以见到陆离的第一面,只是问他为何将自己弄的这般狼狈,只是举着伞固执的走到他的面前,举起衣袖替他擦干净脸上沾染的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元旦快乐呀!祝大家新的一年万事如意,平安顺遂~
第165章 神岄(28)
纯白的衣袖很快脏了一大半, 慕以扣着陆离的手不准对方躲开,直到将脸上的血污擦干净之后才停下手。
伞倾斜着,慕以的肩头很快便湿掉了一大半,将染红的衣袖微微卷起来了一些, 慕以牵着浑身湿透的陆离走进了大殿里面, 在他们身后, 暗卫悄无声息的收拾着残局, 将死状恐怖的尸体全都处理掉,连同着还发出微弱的哀嚎声的四皇子陆明。
伞沿边的水滴慢慢滴落在地面上,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陆离都没有再次转过身来。
看着国师醒来带走了皇帝的大臣们无一全都松了一口气, 一阵冷风吹过来,众人齐齐打了个激灵。
比起叛军逼宫来说,更让他们感到恐惧的是血泊之中的新皇,手起刀落, 鲜血溅落在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像是丝毫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在国师到来之前, 甚至没有一个人赶出声阻止对方过于残忍的举动。
殿前的灯笼摇晃, 外面的暗卫清理着尸体,站在血泊当中,眼中淡漠而又冰凉。
廊间灯光昏暗,夜风卷起慕以披风的一角,露出内里单薄的衣物。
如今虽是夏季,可是对于昏睡数月,身体虚弱的人来说, 晚间的风还是有些刺人, 只不过是才拉着人走了几步路, 走在前方的慕以便开始闷闷的咳嗽了起来。
原本跟在慕以身后默不作声的人身形僵了僵,想将自己的衣物脱下来披在慕以身上,指尖触碰上早已经湿透的衣服,这才回过神,有些无措的顿在那里。
陆离的手掌冰凉,夜里的寒气侵蚀,连手指间都透着苍白的颜色,可他却浑然感受不到一般,视线紧紧的盯着面前的人。
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手掌的冰凉,陆离有些不舍的松开了牵着他的那只手,黑沉沉的眸子跟随着人,手指黏糊糊的牵着慕以脏掉的衣袖一角,凑上去道:“大人才刚刚醒过来,应该好好歇息才是。”
慕以咳嗽了两声,苍白的面容有了些血色,他伸手牵住陆离躲在一旁的手,用灵力将对方身上的水迹烘干,被烘干的黑色玄衣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枯竭的血迹,是灵力消除不掉的。
又擅自使用灵力的慕以才刚好些的脸色又变得苍白了些,牢牢的抓着陆离的手,慕以神色淡淡的道:“若是一睁眼便看见你在旁边的话,便能好好休息了。”
不过一会,便走到了还亮着灯的宫殿面前,不同于长廊的昏暗,这里灯光明亮,空气中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冷香气息,将那些血腥味掩盖得彻底。
灯光一亮起来,陆离身上的痕迹便再也掩盖不了的全都暴露在光亮底下,垂在一旁的手染着血迹,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染上了其他人的。
眼看着便要被慕以拉着走进屋子里面,落后于半步的陆离停下脚步,再也不肯往前走,牵着人的慕以显然也察觉到了,他回过头来,看着浑身染血的人。
“怎么了?”
天色已然全黑,雨势小了下来,只剩下屋檐水还在不停的滴落,一下一下砸在地面的青石板上,如同陆离手指间低落的血滴一样。
细看才发现,那些鲜血并不是染上去的,而是陆离掌心的伤口所致,那里被长剑震得破裂开,早已经血肉模糊。
“我不是杀人如麻的暴君,我并没有滥杀无辜,我也不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他们不该伤你。”
伤了眼前人的那些人,全都该死。
陆离站在明亮的灯光下面,却仿佛要同夜色融为一体。
站在慕以面前的陆离低垂着头如此说道,声音在晚风之中,留下苍白的印记。
或许是一举穿破隔在两人面前的最后一层薄纱,又或许并不知道属于慕以的心意,陆离近乎孤注一掷的扯开鲜血淋漓的外表,露出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他的面色苍白,更趁得那双眼睛如墨般漆黑,鲜血滴在地面上,陆离却像是毫不知晓一样。
“它说的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陆离在慕以愣怔的瞬间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掌心下面,是跳动的心脏。
陆离靠近了些,闻着慕以身上发出来的冷香,拼命压抑着嗜血的欲望,掩下眸中的疯狂。
“一切都不会发生的,所以,不要像这次一样丢下我了…”
原来的少年早已经褪去了身上的稚气,压迫感十足,陆离慢慢靠近,悄无声息的抱住还在出神的慕以,满足的眯起了双眼。
像是猛兽困住了自己心仪的猎物,满足的将其拖进自己的窝中圈养起来,连同着这几个月的后怕与疲惫也一扫而尽。
被人抱在怀中的慕以这才回过神来 ,似乎有些惊讶的问道:“你知道了天道的存在?”
陆离朝着虚空中的某处看了一眼,黑色的吞噬气息浅浅冒出,又很快的收了回去,陆离收紧了手中的力道,语气不明道:“我知道,它还想抢走你。”
什么抢走?
抱在腰间的力道变大,埋在慕以颈边人的情绪十分不对劲,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整个人阴沉的可怕,就连身上的黑色气息仿佛都压制不住的想要跑出来。
慕以伸出手将人抱住,安抚着陆离的情绪。
“不会被任何人抢走,也没有丢下你,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意料之外,但永远不会有下次了。”
陆离沉默着“嗯”了一声,抱着慕以的手却没有丝毫的放开。
淋漓的雨停歇,晶莹的水珠滴落在绿色的叶片上,欲坠不坠。
自叛军进城异乱发生,昏迷数月的国师悄然苏醒,周国在短短几天恢复了正常,仿佛之前的岌岌可危之势都是错觉,朝廷安静了下来,民间也没有所谓的“清暴君”的民谣,对于平民老百姓来说,最重要的只不过是生活平稳安定,没有战乱,其余的,是谁当皇帝都无所谓。
慕以苏醒后,一直都在处理着朝中隐藏的乱党叛军,身上的伤早就在苏醒后好了大半,只余下一道浅浅的伤疤,而陆离自那日手刃叛军之后,也仿佛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对待慕以,也恢复了少年时般亲近的态度。
一切错乱都仿佛被纠正,也并没有天道那日所说的,怨气之力终会将慕以吞噬。
夜晚悄无声息降临,风过树动,竹影摇晃,在红色的宫墙上落下一片倒影,唯美的像是画师手中的水墨画,夏季的夜晚还有些燥热,蝉呤声不止,知知的吵人。
慕以所处的落月殿微风轻袭,屋内温凉入水,舒适的让人感觉像是春季,房间的装饰几乎同着国师府一模一样,大到装饰摆设,小到床幔白纱,足以可见其主人的用心程度。
“这几天陛下都在干什么?”
慕以像往常一样询问陆离的轨迹,十九习惯的垂下头,如实禀告道:“近几日陛下都呆在御书房中处理叛军一事,并没有其他的举动。”
慕以的动作顿了顿,他侧头看向木窗的地方,那里窗户半掩着,依稀可以看见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还有湖中微微摇晃的荷花,夏季美景怡人,只是没有见到想见的那个人,再美的景色都是枉然。
自那日之后,除了上朝会面,两人似乎已经许多天没有单独见面了。
慕以收回视线,应了一声,便让十九退了下去。
夏季的衣袍本就单薄,外袍褪下,露出修长的身形,白酒缩在屋子角落的窝里面,贪凉的半边身子都贴着地板睡,半躺在一旁的灰狼低头看了看,最后收敛利爪,将白猫推进了窝里面,就这样守在一旁。
在暴雨天凶猛嗜血,令人惧怕不已的野兽此时收起爪牙,带着出乎意料的温驯,同着一只白猫蜷缩在一起。
烛火熄灭,屋子里面安静了下来,只依稀听得见窗外的风声还有虫呤声,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角落里的灰狼都开始闭着眼睛准备睡觉的时候,房门被悄无声息的打开。
灰狼的兽瞳在半夜闪着光,警惕的看着推门而入的人,在闻到熟悉的气息之后,又收回攻击的姿态,懒洋洋的挨着白酒所在的小窝闭上了眼睛。
月亮如水,来人身上沾染着夜晚的湿气,还带着一丝荷花的香气,他走到床榻边便停了下来,借着窗外的月光俯视着已经熟睡中的人。
那道视线仿佛犹如实质一般,灼热而又滚烫,若是换做平时,有人靠近时,慕以已经从浅睡当中所醒来了,可此时像是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中,即使是床榻边的人手覆上脸颊,都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
角落里面的白酒翻了个身,继续睡着,灰狼也闭上了眼睛,月光笼罩的屋子里面,站在床榻边的陆离俯下身,吻在了慕以的唇上。
气息交织,呼吸滚烫,带着灼人的贪恋。
夜晚的陆离仿佛被撕扯成了两半,褪去表面的假象,便露出了内里无尽的欲望。
“我十分想念您,我的大人…”
“...”
捏碎无形之中的限制,无数的碎片融合在一起,最后合成了陆离本身。
他曾是致使生灵涂炭的帝王,最后因怨气太重死去变成了怨灵,灵魂被迫绞碎流落三千世界,当所谓的天道出现,致使慕以昏迷时,碎片融合,记忆恢复,陆离记起了,自己还有一个深深爱慕着的人。
所谓的天定宿命,生死离别,什么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其实那天陆离还有句话没有说出,即使是慕以丢下他也没有关系的,他会亲手弑神,杀掉所谓的天道,将慕以推到至尊之位,最后将神明囚禁起来。
历经万千世界的怨灵早已经深不可测,他只是将一切都伪装了起来,不让别人发现,而此时此刻,正应验了天道所说的那句话:
神明终将被吞噬。
第166章 神岄(完)
一行好几天, 慕以在清晨醒来时都感觉有些不对劲,说不上来的感觉,他伸手摸上唇角,总觉得那里有些刺疼, 像是被咬破了皮, 但是却又没有伤口。
房间里有着很淡的一股荷花气息, 像是从窗外飘进来的, 这几天都有,淡的几乎闻不见。
慕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抬步走到窗前,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荷花池看了好久, 角落的灰狼狼头微歪,随即猛地低下头,将尚且还在睡梦中的白猫拱得一个翻了个面,被迫从美梦中苏醒的白酒一记猫猫爪攻击过来, 灰狼还以为是在跟它玩耍, 硕大的狼头将猫猫头啃了进去, 徒留下一地的口水。
吵闹的清晨便是这样过去。
朝会时间, 慕以坐在帝位右下角的地方,撑着头向上位年轻的帝王看去,坐在帝位上的陆离眼睛被珠帘所挡住,注意到慕以的视线也只是向着慕以看过来,随即露出浅浅一笑,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来。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略微有些尖细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声音荡了一圈, 都没见有大臣出来参奏。
事实上, 殿中的大臣们个个精神紧绷,生怕哪句话没说好,便丢了项上人头,当时血染乾清殿门的叛乱仿佛历历在目,即使被大雨冲刷,下人们将这地面的石板好好清洗了一番,但空气中仿佛还是有着一股血腥味。
再加上如今的周朝叛乱已除,国师苏醒,头顶的大雨停下,水患之事也不了了之,如今的周朝可谓是内忧外患均被消除,大臣们有什么想启奏的事情,也都是一些芝麻大点的小事了。
“退朝。”
声音一落,一众大臣们马不停蹄的离开了大殿,像是后面有狼再追一样。
下了朝,陆离恢复了以往的忙碌,去处理堆积的一些事物,慕以无事,便回了国师府一趟。
正在府中打扫落叶的十八看见熟悉的马车,连忙放下手中的扫把走上前去。
“大人回府了!”
十八依旧还是孩子心性,一双眼睛亮晶晶,盛满了欢喜,慕以应了声,马车里面的白猫和灰狼一溜烟的钻了出来,跑进了府内。
与此同时,牢狱内正在审查叛军的陆离收到了慕以回府的消息。
漆黑的牢狱中随处可见的血腥味,刑具上是早已经洗不干净的血迹,凄厉的惨叫声在这狭小黑暗的屋子里面让人肝胆具颤,恐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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