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后宫三巨头:太皇太后佟佳氏,皇太后钮祜禄氏,皇后富察氏。
钮祜禄氏不敢跟太皇太后比,那可是圣祖康熙爷的皇后佟佳氏,历经三朝,德高望重,不管是从身份,还是门楣,作为儿媳妇的钮祜禄氏望尘莫及,无可比拟。
对于富察氏,钮祜禄氏占据婆婆的天然地位优势,面对这个一丝错儿都挑不出来的儿媳妇,她心里总是有些膈应。
钮祜禄是清朝老姓,但这一姓氏真正发迹乃是从开国五大臣弘毅公额亦都家族(孝昭皇后娘家)开始的,钮祜禄氏的家族先祖并非出自弘毅公家族,只能说是普通的八旗满人家罢了,家族里往上数也没什么高官显贵。弘历登基后,为生母造势,把生母家族的先祖硬是安插进了弘毅公家族族谱。这一招哄外人可以,哄不住知情人,钮祜禄氏对于自己的身份不免有些心虚。
这一切令她面对她那个十全十美的儿媳妇时很不自在,当然这还不是钮祜禄氏不太喜欢富察氏的最重要的原因,更深层的原因是她觉得皇帝待妻族的优待远甚于母族。
她翻弄着手上的戏本子,感叹道:“想当年康熙爷待母族佟佳氏多好,前朝后宫都没落下,佟半朝的名声谁人不知?孝懿皇后与太皇太后可都是康熙爷的表妹,也都封了皇后,这才是真正的好日子。”
钮祜禄氏十几岁入雍亲王府,没怎么在父母膝下承欢,她觉得自己出息了,总得让家人过得好些。可皇上似乎忘了他外祖家,爵位、赏赐都给了,唯独族中子弟授官者少。
皇后富察氏的叔伯兄弟各个都在朝中担任重职,钮祜禄氏想起来就很不是滋味。
她这辈子没有享受过丈夫的福,难道还不能享儿子的福么?
当天晚上,皇太后胸口闷疼,吃不下晚饭,寿康宫传了御医。
弘历在得知母亲生病,匆匆来寿康宫探望。
第247章
钮祜禄氏躺在床上,听着儿子事无巨细的询问御医她的病况,心里老怀安慰。
瞧,弘历是她十月怀胎,拿命挣回来的儿子,就算他现在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可到了她面前,他永远都是她的儿子。
打发御医去开药后,弘历坐到床边,关切地问钮祜禄氏:“皇额娘,御医说了您只是脾胃稍弱,吃几副要调???理一番就好了,无大碍的。”
本来就没什么病,钮祜禄氏对自己的身子状况很清楚,不过是为了找个由头让儿子过来,她总不能大喇喇直接喊弘历来寿康宫,然后大手一挥,“儿子,给你外祖父家的舅舅表兄弟们安排个官儿当当呗。”
肯定不行啊,后宫不得干政可是明晃晃的祖训,即使钮祜禄氏身为太后也不敢违背祖宗规矩。
所以,她不会开口向儿子直接讨官,得让儿子主动给外祖家授官。
想到这里钮祜禄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额娘老了喽,近来时常感觉身子不如往日舒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去陪先帝了。”
弘历幼年时,四阿哥前朝忙着夺嫡,后宅则一心一意扑在年妃身上,除了长子三阿哥弘时还能博得他的两分主意,府里的其他人如同小透明,弘历与钮祜禄氏母子相依为命,他对额娘感情很深,连忙道:“额娘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世间至痛苦的事,您得长命百岁,让儿子好好孝敬您。”
钮祜禄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额娘何其有幸生了皇上你这么孝顺的一个儿子。”
母子俩互相吹捧一波,钮祜禄氏神色变得伤感,“皇上对我孝心可嘉,可我也是为人子女的,十三岁进府服侍先帝,这么多年来竟没承欢过父母膝下,现在想起来惭愧不已。”
弘历宽慰她,“您可多多派人去外祖府上探望两位老人家,或者朕改日宣他们进宫觐见也行。”
钮祜禄氏叹气,“还是算了,宫里规矩多,他们年纪大了,不好总是折腾,若是因此有个好歹,岂不是我这做女儿的过错?幸得你的舅舅与表兄弟们孝顺,把老人家侍奉的妥妥当当,我才算放了心。像你二舅舅、三舅舅,他们——”
“皇额娘,”弘历打断她的话,他人精一样,如何听不懂钮祜禄氏话里的意思,自他登基以来,不知道多少人明着暗着向他讨官,“您如今贵为皇太后,整个大清国除了太皇太后,没谁能担待地起您的侍奉,就是承恩公也不行!您尽管放宽心,君君臣臣,从来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奴才们敢说您的不是!”
他脸上的笑容不变,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寒意,把主子奴才分得格外清楚。
钮祜禄氏怔住了,女儿是太后,外孙是皇帝,可真算起来她的父母亲人仍旧是奴才!
弘历的话分明就是这个意思,钮祜禄氏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康熙爷待佟国纲、佟国维兄弟俩甚好,亲切地称呼他们为“舅舅”,而且在圣旨中也直接写明舅舅的身份;到了先帝雍正时期,他也曾唤隆科多为舅舅;唯独弘历,他只称呼过年迈的外祖父母,从未唤过舅舅。
钮祜禄氏失望极了,这还是那个从前对她百依百顺,温柔和煦的儿子吗?
民间有句俗语,叫做有了媳妇忘了娘。自富察氏嫁进来,她与弘历少年夫妻,十分相得,别看弘历似乎更喜欢其他的妃妾,但实际上富察氏在他心里的地位最重要,他有了媳妇儿,一颗心都偏在妻族了。
钮祜禄氏越想越难过,可这回皇帝儿子没能安慰她,而是道:“皇额娘,你好好歇着,儿子明日再来看望您。”
他说完这句话,不等钮祜禄氏再说话,直接就离开了。
当妈的辖制不住儿子,当婆婆的却能凭着封建礼法折腾儿媳妇。
皇太后身子欠安,儿媳妇们给她侍疾义不容辞,富察皇后带着贵妃、娴妃、纯嫔三人在寿康宫昼夜不歇地照顾皇太后。
乐盈在得知儿媳妇生病后,遣了紫檀去探望。
紫檀去了一趟寿康宫回来,乐盈问道:“皇太后的身子还好吧?”
她回道:“奴婢看着精神挺好,脸色红润,想来皇太后应该快大安了。”
乐盈“哦”了一声,没太放心上,乾隆的老妈在历史上是出名的长寿享儿子福的老太太,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谁知紫檀话风一转,“不过,奴婢倒发现了一点好玩的事,皇太后对皇后淡淡的,仿佛更喜欢娴妃呢!”
就她刚才见到了,皇后端茶奉药,忙得团团转,娴妃虽然也在一边侍奉,但皇太后眼里似乎只看到娴妃了,对着紫檀这个外人大大地夸赞娴妃。
这……正常,儿媳妇那么多,没规定做婆婆的必须得喜欢正牌媳妇儿,谁更合眼缘,就更喜欢谁呗。
除了富察氏,乐盈也见过乾小四的其他嫔妃,贵妃娇俏,纯嫔秀美,至于娴妃,反而印象不深,但这位历史上著名的断发皇后敢跟乾隆别苗头,她的性格里肯定有倔强固执的一面,只是没有看清形势而已。
对于乾小四老娘老婆们的那一摊子事,乐盈就听个热闹,听完也就过了。
几日后,钮祜禄氏身子完全康复,带着儿媳妇们来宁寿宫拜谢太皇太后,她起身感激乐盈在她生病的时候派人去探望。
乐盈颔首,“不必太拘礼,你身子没事了就好。”
钮祜禄氏道:“大好了,多亏了皇后、贵妃、娴妃几个日夜精心服侍我,我才能好得这么快。”
乐盈顺着她的话,将目光移到三位孙媳妇身上,夸了一句:“都是好孩子。”
一般到了这个时候,钮祜禄氏就该告退了,毕竟从真实内心来说,谁也不愿意整天侍奉婆母,有空儿乐自己的不好吗。
钮祜禄氏似乎还有话说,“皇额娘,皇后这些日子实在太辛苦了,儿媳想着她又要管辖六宫,又要服侍我等,未免太辛苦,贵妃、娴妃大家出身,都是好的,若能协助皇后,三人同心,打理好后宫,则可以让皇上更加专注朝政,您觉得怎么样?”
哟,经典的宫斗戏码来了!
乐盈真的好多年没有看到宫斗戏了,而且还是有皇太后参与的情况下。
她有点兴奋,玄烨在的时候,乐盈后来的地位稳固如泰山,她的婆婆宁寿宫皇太后别的不管,只管享福;等到了四大爷时期,年妃倒是有实力与乌拉那拉氏宫斗了,但她身体太差了,没精力斗;现在是乾小四时期,终于热闹起来了哇,连皇太后都下场子了,不知道乾小四怎么解决老妈与老婆这个古今男人们都要面对的经典问题呢。
乐盈是看戏的,绝不下场子,如此说道:“我年纪大喽,精力不济,久不过问后宫之事,凡事按章程来办总归不会错的。”
“章程?”钮祜禄氏在嘴里咀嚼这两个字。
等回了寿康宫,立刻遣了太监去查有没有嫔妃代理后宫事务的先例,这一查还真查到了。
在康熙爷年间,惠妃与荣妃曾奉当时皇太后的懿旨,协理后宫。
这就行了,趁着有一回弘历与富察氏过来请安,她便将此事说了,然后问儿子:“皇上意下如何?”
弘历先看了一眼皇后,富察氏打理内务,从无差错,自从当上皇后后,管理后宫井井有条,弘历对她很满意,只是先前他已经隐晦地驳了额娘的意思,她心里正是不爽利的时候,他身为人子,不好一而再使她难受。
毕竟是后宫之事嘛,没必要太严苛,富察氏确实也太忙了些,再说还有永琏要照顾,有贵妃、娴妃协助她也能让她稍稍轻松些。
想到这里,弘历道:“就按皇额娘说得办吧。”
钮祜禄氏转头问富察氏,“皇后,你有没有意见?”
富察氏像往常一样,恭敬而柔顺,“儿媳没有意见,皇额娘为儿媳着想,儿媳感激不尽。”
钮祜禄氏笑道:“好,好!”
屋里的气氛轻快起来,母子婆媳其乐融融,这是一幅非常美好的画面。
很快乐盈就知道了这件事,看来在老娘与老婆之间,乾小四不厚道地拉了偏架呀。
乾小四比他的爹和爷爷更专,后宫皇后享受的权利比乐盈那时候少了很多,内务府已经不再面对皇后,而是所有的事全部向皇帝负责。富察氏一个人管理后宫绰绰有余,根本不需要两个帮手。
以前惠妃与荣妃协理宫务,那是因为宫里没有皇后,而且温僖贵妃身子多病,这跟哪跟哪啊,钮祜禄氏明显就是在给儿媳妇难堪。
现在提拔了贵妃与娴妃,相当于削弱了皇后独一无二的尊贵地位,这对富察氏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前有刘兰芝的婆婆,后有富察氏的婆婆,只能说婆媳问题是一个千古以来解不开的难题。
富察氏善忍,这回合由婆婆主动挑事,最后的结果婆婆占了上风,乐盈本以为这事就算了结,没想到还有后续。
钮祜禄氏深感膝下寂寞,想亲自抚养皇后嫡子永琏。
她理所当然提出了这个要求,并不觉得皇帝会拒绝她。
第248章
乾隆元年七月,弘历仿照其父雍正的做法,秘密立储,将立储诏书藏于乾清宫正大光明牌匾后???面。
说是秘密立储,但实际上众人都知道诏书中的太子人选是谁,除了皇后所出嫡子二阿哥永琏,再不会是别人。
钮祜禄氏张口就是讨要这个嫡孙的抚养权,饶是弘历对亲妈再孝顺,那脸上的颜色也变了。
他慢慢道:“额娘,您年纪大了,该享享清福了,小儿顽皮,反倒惹得您不得清闲。”
钮祜禄氏道:“额娘不累,有个孙儿能承欢膝下,我心里反而高兴些。”
弘历如今有三子一女共计四个孩子,永琏除外,如果说钮祜禄氏最开始提出想要抚养别的孩子,他很大可能会同意。他五六岁时被圣祖皇帝带进宫抚养,长年累月见不到额娘,能有个小孩子承欢额娘的膝下,也算是慰藉她的遗憾。可是她开口就要了永琏,这让弘历不得不怀疑她的动机。
他可以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供奉给额娘,让她开心,但唯有朝政之事,绝不允许她插手。
弘历低头喝了一口茶,然后才道:“永琏已经进学,不算是小孩子了,不合适。”
钮祜禄氏有些失望,但仍不肯放弃,“永琏也不过才六岁,不是小孩子是什么,他的亲祖母照顾他,这难道犯法吗?康熙爷时,皇太后抚养了五阿哥、五公主几个皇子,怎么到了皇上您这里,就不行了啊。”
弘历放下茶杯,盯着钮祜禄氏的眼睛,神色严肃道:“永琏不行。”
不止永琏不行,现在其他的皇子皇女也不行,额娘动机不纯,哪个孩子交给她抚养都不放心。
钮祜禄氏怔住了,弘历从小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他不愿意或者不同意的事情,会委婉地想办法拒绝,但他从来没有当面对钮祜禄氏说过一个“不”字。
“弘历,”她突然哭出声来,“你六岁被带进宫抚养,你知道额娘这些年是怎么过过来的吗,额娘想你想的整夜都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好容易我们母子有了今日,你连额娘的一个小小的要求都要反驳,额娘在你心里是什么,你的心肠可真硬啊。”
弘历面不改色,反问钮祜禄氏,“那么在额娘心里,我又算什么,额娘可有把我当做自己的儿子吗?”
钮祜禄氏心里一寒,“我把你当儿子,你却没把我当额娘。”
弘历冷笑道:“额娘只怕是把儿子当做谋取利益的工具吧。您为娘家人谋官,抚养永琏,不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钮祜禄氏一点都不心虚,振振有词道:“你是我的儿子,所以我才有今日太后的荣耀;可我也是我父母的女儿,父凭女贵难道不是应该的事情吗?圣祖康熙爷时,母族佟佳氏满门权贵,威仪赫赫,这又算什么?”
弘历强自压抑住心里喷涌而出的怒气,“朕不曾亏待母族,该给的都给了,不该给的他们也别肖想!额娘提起佟佳氏,就算皇玛法有意提拔他们,但他们是实打实上战场拿性命拼战功,佟国纲为此丢掉性命,额娘愿意您的兄弟子侄去吗,苗疆战乱,还有与准格尔的纠纷,战场上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不如趁此机会送他们过去吧。”
钮祜禄氏连忙道:“别,别!”
她的父母年迈,若是让她的兄弟们上战场,父母还不得担心死了。
弘历继续道:“好,不上战场,那么便从文,满人可以进士身份入仕,让他们考进士吧。”
钮祜禄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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