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个是您的道侣,他不过一个炉鼎,孰轻孰重,小的仔细掂量,您平日里更珍惜的分明是铃兰神君啊……”
“您嘱咐了每日给主殿送去一碗参汤,可铃兰神君的汤药,是您寻来的神医,开出的方子啊……”
殷冥红着眼睛,一脚把管事踢出主殿,猩红的血水洒了一地,他表情死了一般的僵,他的身体慢慢开始发抖,他无法承认他是玉衡死亡的罪魁祸首,挣扎道:“他身体向来不好……”
三清道:“玉衡的身体是向来不好的么?”
不是。
殷冥知道不是。
曾经,二人同在南水,寒冬腊月,玉衡把冰壳敲碎,手伸进去掏冻昏的鱼,衣裳被雪水浸透,连个喷嚏都不会打。
他在承华的躯壳之中,曾见过玉衡背着“他”,一夜之间,翻过数山,把“他”送回北凉宫殿。
玉衡身体一向极好。
后来……是万坤阁。
他把玉衡关在万坤阁中那几年,玉衡被信香压制,却敢从楼顶跳出去,即使有灵力傍身,玉衡摔在一根横枝上,如此重创,也毁坏了玉衡的根基。
殷冥眼中血丝密布,道:“是,我把他关进了万坤阁,但,我没有逼他,从楼顶跳出去,他自己想死,我有什么办法?”
三清好似听到什么笑话,道:“想死?这话我已从神君口中听了无数遍,好像只要这一句话,就可以推脱掉所有责任,那你知道,为何他在万坤阁中,哪怕是死也要出去么?”
殷冥忽然吼道:“够了!谁允许你如此放肆,这样同我说话!”
三清道:“因为神君在被你关进万坤阁前,曾被抓进过万坤阁。”
殷冥笑起来,十分狰狞道:“笑话!当年之事,你怎么知道,他曾经被养在北凉王宫,每个人都对他毕恭毕敬,从未……”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不对,玉衡是有一年不见踪影。
那一年,发生何事,玉衡从未提起,只说是去筹谋,他记得玉衡对承华吼过,会让他去见那个孩子。
承华死了,每个人都理所应当的认为,是玉衡心中只有种族之仇,先杀了那个孩子,后屠了北凉全族。
三清道:“祸斗曾受神君指派,陪我下界,屡次救我于危难。有次,它从火狱中把我叼出来,之后神色有异,趴在地上很久,祸斗说,若我有日飞黄腾达,声名显赫,一定不能忘了神君,其实万坤记那本书,是玉衡记下的,过往种种未全被湮没在时间中,是因为神君。玉衡神君以前进过万坤阁,行事过刚,险些命丧此处,被扔进了焚尸炉。若非他是火族神兽,可掌五火,怕是神君早就不在了!”
“神君曾提起过,他有一个女儿,刚出生后,便被人当着他的面,面中一刀,当场丧命,只因为,她是个坤泽。”
三清越说越快,面部因为激动发红,他咬牙切齿道:“天下之大,能做出此事的,除了你们乾族至上的北凉王室,还有旁人么?”
这话落下,面无人色的,不止一个殷冥,包括站在的身后二人。
殷冥眼睛疼的快要爆炸,他眼前一片血红,他一拳锤子桌上,道:“这不可能!”
三清道:“你若不信,就去下一趟阿鼻地狱,去那里看看,找几个还未魂飞魄散的北凉狗,去好好问个清楚吧!”
“到时候,你就知道,你把他关进万坤阁,逼他为北凉这群畜生还债,是都做了些多么恶心的事。”
第224章 番外篇之地府
殷冥下界之前,三清拦住他:“殷渊呢?”
殷冥早就无暇再管旁人,红着眼睛道:“滚!”
三清动也没动,道:“你想让神君在意的一切,全都消失么?”
如同劈头浇下一盆冷水,殷冥如坠冰窟:“我没有……”
三清道:“你是这样做的。”
殷冥上神面色惨白,用力推开他,跌跌撞撞坠下阿鼻地狱前,道:“随你!”
三清被他推得踉跄两步,被司药神君扶住:“你没事吧。”
三清摆手。
司药心中迟疑,殷冥方才看似用尽全力,怎会……
三清回身对百花神女道:“方才他说随我,那劳烦神女,把殷渊从神狱中带到此处,我有话要问他。”
百花神女一怔,倏忽想到玉衡被刨开的碑坟,眉头用力狠皱,这才点头,冲出去了。
殿中只剩三清同司药神君,三清的手伸向木凳,道:“请。”
司药神君没有动。
三清缓缓坐下,倒了杯茶水,道:“神君不必担心,九荒殿主神,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他笑起来,眼睛眯着,看不出神色:“我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早就在地狱里等着了。”
司药神君坐下,静默须臾,道:“方才你说玉衡的女儿……”
三清道:“是真的。”
司药怒火中烧,拳头攥的紧硬,用力锤在桌子上。
“畜生!”
叫骂声中,司药神君红了眼眶,忽然有些后悔。
玉衡在时,没有人理解他那些‘宏图大志’和不切实际的抱负,即使是他,也会觉得玉衡偏执。
旁人只是听着,便觉得愤怒,不可理喻,甚至可谓荒谬,亲身经历呢?好似确实每个人都说在为他好,却又都觉得他愚蠢,直到最后,他也是一个人。
司药手心捏紧,道:“这些,全部都是他告诉你的?”
三清道:“不是。司药神君大概不知,其实,万坤记,还有后卷。”
司药一怔:“后卷?”
三清点头道:“神君生前,给我留下书信,信上说,若我飞升之后,若九荒殿有人为难,便将万坤记后卷公诸于世,其中记载了北凉王室乾权一脉犯下的孽债,定能助我稳定人心。”
“若万坤记是由神君所著,那当年他定然曾在阁中,恰巧当时,我下了一趟阿鼻,抓了几个北凉狗问话,找过祸斗,才知道自己推测了个七八。”
司药道:“那剩下的一二呢?”
三清碰了下面中的疤,似乎想起什么,表情稍有柔和,道:“剩下的一二,是神君告诉我的。”
司药神君怔了怔。
他记得三清曾经是极厌恶这道生来就有的胎疤,可飞升之后,以他神力可随意除去这疤时,他却一直把它留下来了。
原来……是因为如此。
司药神君垂下眼皮。
三清道:“司药神君不必失望,玉衡神君到最后也未说出这些事,并非是因为你不够亲近,我想……也许确实难以启齿,也许是有人不许他说出口。”
“北凉王室作恶多端,但毕竟是他们的父母,方才若不是我,怕是也无法把这些话开口说完。”
司药神君想起方才殷冥疯魔的样子,心中一紧。
他心道:更也许,那些人本就不想听,他们知道了这些事,哪里还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把玉衡困在身边呢。
……
殷冥上神下了阿鼻。
石路狭窄,两边都是地火岩浆,阿鼻地狱不同于神界,头顶漆红,四下腥郁。
几个夜叉拖着铁链,看到这位黑色长衫的人在地狱中乱走,挥着铁链走过去喝道:“诶,做什么的!”
那人循声回头,夜叉对上双血红的眼睛,又瞥到他衣裳上的金线,那人死死盯住他,夜叉直觉危险,眼见来人凶狠,缩起脖子,磕绊的接了一句道:“那个……那边危险。”
阿鼻地狱中夜叉众多,多是些狱中怨气生而的地煞,对于地狱中事知之详甚。
殷冥一步步走过来,一把揪住夜叉的衣口,道:“北凉王室,还未魂飞魄散的都在哪里?”
夜叉道:“北凉王室?”
殷冥道:“在哪?”
夜叉吞了口唾沫回答:“北凉那都是上万年前的事了,王室之人身娇肉贵,那在我们阿鼻地狱中待的下去,早就都魂飞魄散了……”
殷冥道:“好的,我当你说的全是真的,但你敢若诓我一个字,我若找到一个活着的北凉人,定会帮拍成肉泥。”
来人开口淡淡,夜叉却背脊一寒,连忙道:“北凉王室中人都去干净了,但还有几个北凉的鬼,虽不同王室沾边,却在他们手下做事,什么缺德事都干过,被连带入了阿鼻,如今还有口气……”
“在哪?”
“你往东走,过了赤河就到了。”
殷冥顺着路走过去,在地狱深处,岩浆池中,见到了几个泡在其中,面目全非的恶鬼,四下是魂魄灼烧的恶臭。
脚步声响引来目光,等看清来人的这张脸,忽然生出暴动。
不少人还是记得这张脸的,太子嘛,曾高高在上,见一眼便可吹嘘数年,那张苍白矜贵的脸,印在每个见过他的人脑袋里,不曾忘记。
血肉模糊的手往池上扒:“殿下,是飞升的真太子殿下么?”
“您来救我们了……”
“求求您了……”
赤红的岩池冒泡翻搅,如同煮着锅烂汤,臭肉烂骨在里头蛄蛹。
殷冥道:“谁曾经在万坤阁看守?”
一鬼道:“我!”
“好。”殷冥一把揪住它的脑袋,把他池中揪出来。“我有几件事问你,若你如实回答,我就带你上去。”
这鬼眼中绿光迸射:“您说。”
殷冥闭上眼,胸口停滞片刻,才又睁开,道:“万坤阁中,有人杀过一名王室血脉的女坤婴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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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吧,三清还有暴击大礼盒
第225章 番外篇之王族
殷冥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好似只是随口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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