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我收敛了杜师姐的尸骨,想征得太傅同意后,与我七哥合葬。”
兰时本想先说的是另一桩事,见太傅提及杜师姐埋骨,只能先提这一件。
“具体缘由,我并不清楚,只是知晓杜师姐与七哥,阴差阳错,未能终成眷属。”
兰时翻开了肖夙的领口,露出那枚佩玉背面的鹰纹,只有卫国公府姜家,以飞鸟雄鹰为家徽。
杜太傅闭了闭眼,“既是她所愿,那便随她。”
乍然听闻爱女死讯,饶是早有准备,这一打击也如搓皮削骨。
“还有一事,太傅。”兰时实在时张不开口了,她转头向太子殿下求助。
太子殿下顺口接上,“太傅,肖夙如今是异姓王,受封突厥境。”
这就意味着,太傅没法领着肖夙认祖归宗,对外只能称师徒,不能论祖孙。
“你们起来!”
太傅闻此讯倒并未如何,尽力控制着颤抖的手将太子与兰时扶起来。
“这是当时所能做出的最妥善的安排罢?”
这二人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学生,脾气秉性如何,放眼天下也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封王也好,养在京里,我来管教,将来更能效忠大凉。”
虽有半身突厥血脉,那也是他杜家的孩子,杜家人,没有反骨。
“他日,我百年之时,便将这孩子,托付给殿下了。”
有这段师徒缘分,太子殿下总能看顾肖夙一二,便是来日真的有了什么,也会念着师恩,尽力保全肖夙性命。
兰时在一旁,眉眼低垂,不敢与太傅对视。
杜太傅站起身来,朝太子殿下行了一礼,转而朝着兰时说道:“兰时,你随我来。”
杜太傅领了兰时去往书房。
留夜枭和狼崽大眼瞪小眼。
“夜枭哥哥,你能知道外祖父叫仙女过去什么事吗?”
狼崽怕太子殿下不肯回答他的问题,特意捧着碟梅子姜问的。
太子殿下敷衍地捡了颗咬进嘴里。
“不知道,不过孤猜测,是件大事。”
不让他听,是为了将他摘在这件大事之外,不做参与者,只做掌权人。
太子殿下,代表的是大凉的脸面,理应与陛下站在一处,而不是与臣子站在一处,逼陛下做选择。
这话太傅说过许多次,不过他听得少就是了。
小狼崽没听明白,所以不满意这个答案,又将梅子姜端了回去自己吃,不再分给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蹙了下眉,极快收敛神色。
“你少吃些,正午还要同太傅一道吃午饭,当心那时满桌子山珍海味吃不下。”
小狼崽哼一声,还是放下了果碟。
太傅书房内。
若说这杜府有哪处是寸土寸金的,就只能是书房了,汗牛充栋,全是孤本。
杜太傅的俸银,大半都花在这上头了。
“我瞧你方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何事,先说来与我听听。”
太傅说完便抬手,阻止兰时开口,“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想让女子也能入仕和从军,方才见我神伤,才缄口不言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卡点,玩的就是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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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揣摩
兰时拱手,行军礼,“太傅不鄙薄学生女儿身,一视同仁,授诗书明大
兰时拱手, 行军礼,“太傅不鄙薄学生女儿身, 一视同仁, 授诗书明大义,兰时感激不尽,永志不忘。”
“可这是世上, 不止学生一个女子, 我想让她们能同学生一样,能有一个机会。”
一个能够自由选择如何过一生的机会。
太傅只是静静地听着, 并不急着置喙。
“太傅,幼时您便批过学生一句,离经叛道, 可学生不管那时还是如今,也只愿坚守本心。”
兰时军礼站姿并未动过分毫,虚心问道:“学生如今筹码够了,可不知该如何做才能不令陛下忌惮群臣死谏便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只因面对的的杜太傅,兰时才敢这般直言不讳。
杜太傅缓缓捋过胡须,费力地将背挺起来, 道袍衫穿出了官服的肃穆, 开口却没有半分迟疑。
他道:“那老夫这一把老骨头,便为将军铺路。”
“太傅!”
兰时并不是来求太傅出手的,只是心里乱,想同太傅聊聊。
太傅才痛失爱女,她不想让太傅再担上触怒龙颜,背刺百官的风险。
“师者在前, 天绝不会塌下来, 百里拜佛, 你已经磕到大雷音寺山脚了,余下的事,交给太傅。”
她方才明明可以明里暗里地提阿蘅,可她没有。
太傅知道兰时是怕他伤心,学生有拳拳尊师之心,他难道就没有回护之意吗?
“太傅!只一个我,不足以成为太傅出头的理由,请太傅爱惜声誉清名,莫要为学生私心出头。”
兰时说得急切,腰也弯的更低。
如今朝野看似清明,不过是前头死了文太傅和吴穆,他们不得不消停沉寂。
党同伐异,无论何时,都不会停止。
太傅若是此时冒天下之大不韪替她的愿景出头,怕是只会成为一个出头鸟被人打落。
“好了,太傅心里有数,现下卫国公也在京中,你便是太傅的退路,去吧。”
兰时还想再说,被太傅送出书房外。
太子殿下正好迎上来,点了点兰时额头,“说了什么,怎的如此凝重。”
额上冰凉的触感,激得兰时回神,兰时攥住了太子殿下的手指,灵机一动,“殿下,突厥已平,陛下应当要论功行赏罢?”
太子直觉兰时意有所指,“算算日子,该是大朝日的时候,你要求什么?”
不若先说出来,他听听是否可行,父皇如今是浸在四境一统的喜悦里,可这喜悦不会维持一生。
谁也不知万人之上的天子会在何时觉得掌管军权的卫国公府碍眼。
所以现在得更加谨慎。
兰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拉着太子殿下往正堂走,“我想让陛下将此次的封赏,全加在我身上。”
卫国公府虽……与家徒四壁无异,可权势算是京城里的头一份儿了。
中书门下还分权而治,北境却是姜府一家独大,换了她是陛下,也不会睡得太踏实,可他们也不能只等着姑母和太子殿下时不时的请求过活。
“交给我。”
太子殿下觉得自己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了。
既然拦不住,那便陪着。
“那我回府了,太子殿下陪太傅坐坐,我去同大哥商量商量。”
卫国公府从来没想过独揽兵权,可就算却权,也得方方面面万无一失。
兰时盘算了一番自己自己的筹码,万事都好说,只是——
“说什么诨话!”卫国公一怒,一掌劈掉了半张桌子。
兰时不惧不畏,敬茶劝道:“大哥,多好的机会可以从这趟浑水里抽身,咱们得抓住机会才行。”
急流勇退,才是如今姜府应该做的事。
卫国公接过茶盏,眨眼便捉住了兰时这计策里的错处,“那也不必急在这一时,你可想过如此心急会适得其反?”
“大哥是说,因势利导?”
兰时转念一想,倒也是个法子。
卫国公看兰时还没错到家,这才缓下情绪来教她,“起手你提这事的时机就错了,太傅乍闻杜蘅死讯,自然会一时激愤,再是饱读诗书,也不能免俗,这是人之常情。”
“再者,你前头险中求胜,次次如愿,心也随着一起浮起来了,听了杜太傅的意气之言,便血气上头,也有些不管不顾了。”
卫国公看兰时听进去了,语气更和婉了些,“太傅孤直,陛下不会太过为难他,但你若是那般做了,可未必能全身而退,你最大的底气,是你的军功不假,可陛下不是太子,他不会允许你这般算计。”
大意了,兰时这才慢慢琢磨起来,平了突厥,保全了家人性命,她再回京来,的确是没了初时的谨小慎微。
兰时的心慢慢地静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气,“大哥说得对。”
论起对陛下的把控和拿捏,终究是大哥更胜一筹,不然也不会这许多年不曾返京,上表奏折不假辞色还能牢牢把控北境。
陛下可是连监军都不曾派过。
兰时将心底的夸赞对着自家大哥说了一遍,卫国公听完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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