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笙当时回她, 说这有什么难的, 让摄政王将做鱼面的老师傅聘请到宫中御膳房, 陛下想什么吃就能什么时候吃了。
魏无晏笑着摇摇头, 解释鱼面馆的老师傅如今年过古稀,身体经不住长途跋涉,再说老师傅膝下无子,想必这美味的黄鱼面用不了几年就失去传承,她何必为了饱一时的口腹之欲,去折腾一个年事已高老人家。
最重要的是,她怀念的并非是宣州城的黄鱼面,而是宫外无拘无束的滋味...
没想她随口说的一句话,竟被有心的摄政王记了下来,还在百忙之中抽空学习如何制作鱼面。
“陛下不想尝尝吗?”
男子平静的话在耳畔响起,打断了魏无晏的思绪。
她提起玉箸,夹起碗中细白的鱼面,还未入口,鼻尖已经闻到了熟悉的鱼香味。
黄鱼面烹煮的过程简单,只需在鱼汤内加入葱花和调料即可,但前期制作的工序却是复杂。
一碗完美的黄鱼面需要将刚从河中打捞出来的新鲜黄鱼去皮剔刺,将鱼肉剁成泥酱状,加入面粉和盐揉搓成面团,再将面团擀成薄如蝉翼的面皮,最后切成细丝。
如此出锅的黄鱼面色白如银,条细如丝,且面汤会越煮越清,味道鲜美至极。
魏无晏尝了几口,发现这碗黄鱼面的味道与记忆中如出一辙,加上腹中饥饿,忍不住呼哧呼哧吃起来,
“陛下与微臣大婚后,若是觉得公主府住得无趣,亦可前往宣州故地重游,或是去其他州城游玩,只是陛下身边不能再少了微臣。”
陶临渊凝视少女一股一股的雪腮,唇角浮起笑意。
魏无晏抬头看向身畔的男子,黛眉微蹙:“可是爱卿登基后,不免要日理万机,哪里会有时间随朕出去游玩。”
陶临渊用丝帕擦拭小皇帝亮晶晶的唇瓣,轻笑道:“待天下平定,陛下与微臣诞下子嗣,咱们可以将国事交给太子和竹侍郎,出宫游玩山水。”
听到摄政王提起子嗣,魏无晏猛然想起吴凝月给她下的合欢散有助孕的功效。
不过她是女子,想来这助孕的功效用在她身上,效果应该不大吧?
如今摄政王与魏浔正斗得天昏地暗,魏无晏可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上怀有身孕。
毕竟她一人分饰两角已是十分吃力,若是让她挺着大肚子上朝,那她真的大魏青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皇帝了。
魏无晏将她的忧虑说给摄政王,并提出想要服用避子汤药。
陶临渊皱起剑眉:“陛下无需服用那种伤身子的东西。”
男子顿了顿,眸光温和,沉声道:“微臣本想在明年战事结束后迎娶陛下,既然陛下与微臣已有夫妻之实,陛下可愿以清乐长公主的身份嫁给微臣,就定在下月成婚?”
“下月就成婚,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虽然刚刚与摄政王有了肌肤之亲,可想要二人要马上就要成婚,还是让魏无晏感到太突然了。
陶临渊拉过女子细白柔荑放在心口,眸光如燃烧的火焰,灿烂灼热。
“公主府早已准备妥当,内置奇珍异玩,书香宝阁,就差一个女主人,微臣等候陛下多时,还求陛下成全。”
男子声音低沉又温柔,眸光缱绻。
感受到手掌下传来的心跳,魏无晏红着脸点下头,轻声道:
“好。”
———
经过审讯,吴凝月很快就吐露出她为何要给魏无晏下合欢散。
原是魏浔隐藏在宫中的眼线主动找上了吴凝月。
得知吴凝月还从未被小皇帝宠幸过,那名眼线给吴凝月悄悄递去一包合欢散和一樽阴阳酒壶,并告知吴凝月若是能够得到小皇帝的宠幸,顺利怀上龙嗣,魏浔愿意扶持她的子嗣登上龙位。
吴凝月用阴阳酒壶蒙骗过试食的小内监,将掺入合欢散的果酒频频倒给魏无晏。
听到真相的魏无晏险些被气笑了。
魏浔如今有三个子嗣,个个身体康健,又怎会舍近求远,扶持弟媳的子嗣登上皇位。
吴凝月完全是被魏浔许诺垂帘听政的太后之位迷惑了心智,才会与虎谋皮,想方设法去接近魏无晏。
据说,吴凝月为了保证事后万无一失,还叫来了撰写帝后起居录的俞史官。
若是吴凝月发现了魏无晏女儿身的秘密,定会惊慌失措地大肆声张出去,守在殿外的俞史官再将此事记载下来,无疑会成为大魏青史上最荒唐的起居录。
还好陶临渊来得及时,以皇后串通叛贼给皇帝下毒的罪名将吴凝月押入地牢,有惊无险地解除了这场危机。
七日后,摄政王在早朝上宣布他要迎娶清乐长公主的消息,引起朝中一片哗然。
殿下群臣想起琼林宴上小皇帝对摄政王大肆轻薄的那一幕,于是悄悄看向垂帘后的小皇帝。
只见小皇帝面色恹恹,眼下隐有一片乌青,在摄政王宣读喜讯的时候,手托雪腮的小皇帝还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与一旁神清气爽的摄政王相比,小皇帝神色萎靡的模样不由引人深思。
也是,身为堂堂一国之君,小皇帝不仅将半壁江山让出大半,还要将情同手足的孪生妹妹下嫁给佞臣贼子,换做是自己,只怕半夜里也会气得捶床捣枕。
摄政王还真是得陇望蜀,贪得无厌啊!
与殿中纷纷向摄政王贺喜的百官不同,姜煜敛着剑眉,若有所思看向龙吟上神色厌厌的小皇帝,眸光晦暗难明。
下早朝后,魏无晏并未随摄政王一起前往垂拱殿。
这段时日,初尝到荤腥滋味的摄政王夜夜流连于福宁殿,而少了合欢散加持的魏无晏这才意识到她这只小泥鳅与蛟龙大人相差的道行简直是天壤之别。
昏暗幽闭的床帏里,退去蟒袍的男子宛若一匹疾驰的野豹,不知停歇,亦不知餍足,活活要将她生吞入腹。
魏无晏想不清楚白日里那个在百官面前清冷寡淡,孤傲不羁的男子,在夜里怎么会变成这幅如狼似虎的可怕模样!
没办法,魏无晏只好谎称自己来了月事,将蛟龙大人拒之殿外,好容她补一补这几日缺的觉。
昨日在垂拱殿,待几位内阁大臣与摄政王议政离去后,男子温言将她哄骗到书桌旁,说是要为她作上一副咏梅图。
要知摄政王的墨宝实属罕见,心思单纯的魏无晏听过后还满心欢喜地为男子铺好宣纸,研磨水墨,满怀期冀等待摄政王泼墨作画。
没想男子长臂一展,将正在桌旁研磨的魏无晏拥入怀中。
随着锦帛撕裂之声,女子雪腻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迅速染上淡淡的粉晕。
“美人的玉体香肌,便是世间最好的宣纸,陛下觉得呢?”
男子声音暗沉低哑,余音微微上挑,隐噙一丝狎弄之意。
吸饱墨汁的麾笔落在后背的肌肤上,酥麻又冰凉,霎时间激起一片颤栗。
魏无晏能够清晰听到窗外几位内阁大臣们的低声议论,只得用力咬紧唇瓣,努力压抑喉间险些要溢出的低吟。
她欲要挣扎起身,可手腕却被男子火热的大掌紧紧握住。
“陛下莫要乱动,微臣还未画完...”
魏无晏背对着男子,瞧不见他的神色,只能感受到背上落下一笔笔凉润的触感,她忍耐得出了一身薄汗,浑身轻颤,口中低声求饶:
“朕保证日后...不会再拿月事哄骗爱卿...”
女子纤细玉背轻轻颤动,沁出的薄汗晕开一朵朵含苞待放的雪梅,花瓣层层绽放,映在莹白如玉的肌肤上,让满园春色仿若活了过来。
她听到身后男子轻笑一声:“陛下金口玉言,微臣记下了。”
魏无晏回忆起昨日在垂拱殿里发生的事,面颊不由发烫。
她最终还是没能瞧见摄政王在她背上所绘的咏梅图,因为那些画作都蹭到了男子胸口的蟒袍上...
故而,今日面对蛟龙大人提出共赴垂拱殿的邀约,她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
“朕听说御花园的雪梅开了,想去赏一赏梅。”
陶临渊见小皇帝紧绷起白里透红的小脸,猜想到女子还因昨日的事生气,于是没有勉强,只勾唇浅笑道:
“近日天气转冷,陛下莫要留恋御花园里的景致,早一些回寝殿休憩。”
“朕知晓了。”
与摄政王分别后,魏无晏没有乘坐銮驾,而是手捧精巧的鎏金镂雕瑞兽手炉在御花园中闲庭散步。
玲珑水阁是御花园内最适宜赏景的阁楼,阁楼呈攒尖顶,两面临水,空间封闭,阁内装饰透明的琉璃长窗,可将山坡上栽种的龙游梅尽收眼底。
宫中花匠精心培育的龙游梅枝干扭曲,花色雪白,每每风过枝摇,宛若游龙破云而出,无论是远观还是近赏,都颇具风味。
“陛下可知最原始的游龙梅是何模样?”
魏无晏转身看向出言的男子,黛眉微挑,惊诧道:“姜侍郎...”
来人正是姜煜,因他在屯田司表现优异,只用了几个月的功夫就将大魏当下混乱的义仓整治妥当,现如今已被摄政王提拔至户部侍郎,主掌大农司,负责调拨送往战事前线的粮草。
姜侍郎平步青云的速度,远远超过了魏无晏的预期。
“微臣拜见皇上。”
姜煜躬身行礼,姿态还是如往日般恭敬谦卑,俊美的脸庞上丝毫瞧不出青云直上的自负。
魏无晏微微一笑:“姜侍郎免礼。”
她指了指茶案上刚刚冲泡好的清茶,又道:“外面寒冷,侍郎刚刚步入水阁,不妨喝几口茶水暖暖身子。对了,你方才问朕可有见过原始的游龙梅,难道宫内栽种的游龙梅与宫外不同?”
姜煜不卑不亢接过小福子递来的茶水,修长手指搭在盏沿边滑了滑,沉声道:
“为了更让游龙梅更具有观赏性,宫中花匠会用铁丝缠在游龙梅的枝干上,好使其生长成‘苍劲虬曲’的姿态。”
“哦,那真正的游龙梅是什么样子?”
听到小皇帝好奇发问,姜煜笑了笑,他用指尖蘸取茶水,在茶案上描画起来。
姜侍郎的手生得很好看,不同于摄政王常年握刀的修长有力手掌,姜煜的手更像是由美玉精心雕刻,纤长有度,骨节分明,右手大拇指上还带着一枚青花灵芝纹扳指。
魏无晏盯着男子手指上的瓷扳指,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扳指上的青花灵芝纹,倒是和她曾经送给姜家两兄弟的那副青花灵芝纹笔架纹路一致。
姜煜很快就在石桌上画好了几株游龙梅,他用丝帕擦拭指尖上的水渍,平静道:
“陛下请看,这便是未经修正过的游龙梅。”
魏无晏看向石桌上惟妙惟肖的茶水画,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半响过后,她对身旁的宫娥道:“朕手炉里的银霜炭不多了,你去给朕添上炭火。”
自从吴凝月给魏无晏下过药后,陶临渊又给她身边加派了不少人手,看似弱不禁风的宫娥,其实个个都身怀绝技的武功高手。
宫娥听到小皇帝下令,面上闪过一丝犹豫。
“水阁外有御林军透过琉璃长窗看护朕的周全,再说姜侍郎乃是摄政王最信赖的臣子,不会有什么差池,朕的手都冻麻了,你快去快回罢。”
听到小皇帝这么说,宫娥只好接过暖手炉退出玲珑水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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