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可不是游戏,热恋的时候就戴上戒指多少有点幼稚……不如攒些钱,给重要的日子准备一颗宝石。”
“我想让那一天成为最特别的。”
他说着这种的话,笑着亲了亲周箐的额头。
语气中的真挚和看重,让周箐也跟着憧憬他描述的未来——只要等到结婚,这个她深爱多年的男人,就能完全属于她了。
婚戒圆形的轮廓正像是俯瞰所见的城堡高墙,坚实的墙壁能隔绝夫妻以外的访客。
但林轩手机黑名单里,其他人的名字让周箐的心止不住滴血。或许戒指根本没有意义,林轩随时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违背承诺。
看着怪物和林轩如出一辙的面容,周箐控制不住地询问自己:为什么没在珠宝坊,趁祂虚弱的时候杀掉祂?
“在这里。”
“林轩”侧抱着周箐,让她靠上自己的肩头。然后祂打开胸前的裂缝,将白骨之花尖端的小小戒指,以及藏在深处的心脏一同展示给爱人。
祂的胸腔部分空间很大,刚好可以用一根肋骨卡住戒指。
“它是你给我选的戒指,我会一直戴着。”
见周箐直勾勾盯着祂的心脏,祂问道:“你想摸摸看么?”
又一个致命弱点摆在手边,周箐很难不心动:
“嗯……”
闻言,“林轩”将戒指戴回无名指,收回体内的骨头,热情地邀请说:
“那你可以进来摸摸它,我不会咬到你的。”
祂只在周箐睡着的时候这样“抱”过她。
不用“林轩”的皮囊,而是用真实的自己去触碰、去感受。相依的感觉十分奇妙,难怪人类总说爱的基础是毫无保留的坦诚。
但这种机会并不多,祂总归还是得成为“林轩”。
毕竟若是没有这具皮囊,这个身份,周箐根本不会打理祂……她对无关男士的冷漠,在方景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周箐轻轻点了点那颗朱红的果实:
“它可真漂亮,我这样会伤到你么?”
它因为触碰砰砰地跳动,充满活力的样子使人想到小狗开花的尾巴。
男人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有点痒。”祂按照模糊的记忆如实回答说:“如果完全破坏心脏的话,会因为无法调用血流,动弹不得一会儿吧。当然最关键位置还是脑子。”那种因心脏破裂而全身麻痹的状态或许等同于人类的“心碎”。
怪物好奇有关“爱”的所有一切,所以这个弱点告诉她也无妨。
周箐没有答话。
比起有坚硬颅骨保护的大脑,“林轩”的心脏显然是个更好下手的目标,她完全可以利用这点创造机会。
可现在不行,现在还不能杀祂。
不然血液会沾湿她的皮肤,合拢的尖牙说不定会贯穿她的身体……
她半个身体蜷进他的胸膛,像是回到母亲腹中的孩子,享受久违的平静。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林轩”轻抚自己肩头的手掌——
以及上面的荆棘银戒。
现在动手的话,她或许会毁掉一个还没有背叛、一个好的、独属于她的“林轩”……
像爱人一样过家家可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周箐宁愿祂像最开始那样充满危险、蒙昧无知。
可一直等下去难道要等到祂记起过去,再背叛她么?她已经在毕业那年,把命运交给了林轩,不能再次犯傻,把它交给一个怪物。
周箐只能下定决心。
她稳住情绪,轻柔地恳请说:
“再继续抱着我,以后都像这样,多抱抱我……说好了要帮我检查身体,现在这个姿势会不会不太方便?”
她本意离开这个诱惑她沉溺往事的地方。
“不、很方便。”
但回应周箐请求的,却是从“林轩”胸壁涌出的无数软触。它们编织成鲜红的“绒毯”,轻柔地拂过她身上每一寸皮肤。
这体验如此怪异,令人难以适从,周箐努力平复呼吸,但声音还是些发抖:
“你有什么发现么?我会变得奇怪么?”
祂用没有戒指的手掌和她十指相扣,一边抚摸她的后背,一边安抚说:
“没有,我在解毒的时候又分给了你一些血液。分量比之前多,所以你会有点不适应,只要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周箐性格本就敏感谨慎,问得多些也不叫人起疑:
“那味道呢?被注射了毒液,我会发苦么?之前我吃安眠药的时候,你就皱着鼻子,好像被药片苦到了一样。”
“林轩”再次否定了她的猜想。
“不会苦,你闻起来像是一朵茉莉。”
显然“林轩”没有察觉她身上感冒药的气味。
周箐意识到身上的燥热其实同流星雨来临的体验相似,或许都是同怪物血液融合,开始进化的生理反应。而这次她获取的馈赠来源除了“林轩”,还另有他人,所以“林轩”才会毫无感应。
周箐若无其事地垂下眼睛,喃喃道:
“那就好,希望接下来一切顺利……”
“会顺利的。”
“林轩”如是承诺,从胸腔分出的软触,温柔地亲吻她的眼皮。
……
为了消化这个隐秘的“新能力”,周箐睡得比往日更沉,连枕边震动的手机都未能将她带离梦境。
而“林轩”还没有睡。祂在手机震动一声后便睁开了眼睛,用一根触足点亮屏幕。
看着来自母亲兰芳的一大串留言,林轩披上衣服,脚步轻轻离开床铺。
祂答应过周箐“一切顺利”,现在正是祂解决问题,履行诺言的时候。
第三十六章
凌晨二点半, 整个小区被笼罩在朦胧的夜色中。周围很静,只有夜风吹拂绿树的沙沙声。浮云遮住了月亮,眼下最亮便成了鹅黄色的夜灯。有零星两三只飞蛾围着它打转, 扑扑簌簌地煽动翅膀。
“林轩”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 沉默地前往约定的地点。
莫约十分钟前,李兰芳给他发了短信,说:“轩轩,你睡了么?若你还醒着,来楼下花园见妈, 妈有些话想跟你商量。”
她口中提到的“花园”是住宅区之间的绿化带。
c市寸土寸金, 为了最大化利用地皮,住宅楼往往建得很高。而密集排布必然带来高楼阴影遮挡日照的问题,考虑到这点,开发商拉大了单元之间的间隔, 作为预留的社区绿化带, 摆放些花草景观以及休闲座椅。
透过紫叶李枝叶的间隙,“林轩”依稀看到李兰芳的身影。
女人缩在长椅角落, 肩头无精打采地耸拉着, 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烫成小卷的棕发乱糟糟地堆在肩膀上, 玫红色的碎花上衣一半塞进裤子,一半堆在腰上。
尽管看上去有些邋遢,但李兰芳身上并没有沾上血腥味。“林轩”猜测她只是跟林承德吵了一架,祂不由得感到几分失望, 低声询问道:“妈, 你还好么?”
听到脚步声靠近, 李兰芳慢慢抬起了脑袋, “妈,没事”,她想朝儿子露出笑容,但眼泪却提前滚了出来。李兰芳只好一边擦拭眼角,一边无奈地抱怨说:
“真是的,我这么大把年纪,还让你一个小孩子看笑话。”
“林轩”心想自己看得笑话可不少,林轩早在童年时听遍了家中丑闻。
为什么这些家长总能自欺欺人,觉得自己还留有成人的威严,并且不厌其烦地强调这点?
祂沉默地看着她,不知从何安慰,只能开口问道:“你和爸怎么样了?需要我继续介入么?”
孩子从父母婚姻中学习爱情,这点同样适用于怪物。
一个女人会如何处理出轨中的丈夫?婚姻有一天会结束么?结束后,人们又要如何生活?
“林轩”不可避免地对此感到好奇。
“谢谢你为我出头,但大人的事你还不懂。”
李兰芳发出一声苦笑,并没有把“林轩”的话放在心上。
她抬眼瞥了儿子一眼。这眼神不属于母亲,而属于女人,有一种特别的不屑和冷漠。
“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不爱他了。我只是习惯了两个人,需要一个人凑活过日子。不然呢?都这把岁数了,要是离婚了,难道还要我另外找一个男人?你爸至少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没有抽烟喝酒赌博打人的习惯……鬼知道外面那些男的都是什么德行。”
李兰芳絮絮叨叨地解释理由,样子有些魔怔:“而且我不可能就这么放他走的。你也知道,你爸老同学在小学当副校长,让你爸在后勤工作,所以他手上也是有点工资的,而你奶奶死前写了遗嘱,把钱和房子都留给了他……”
“真离婚了,难道让他把钱带到小三家,给她花?他做梦!只要婚不离,他死了,这些钱都是轩轩你的!”
说到情绪激动时,李兰芳不免要落下眼泪。她从兜里扯出一张棉帕,就着黯淡的灯光擦拭脸颊。
不知怎的,王寡妇脖上鲜亮的小丝巾,再次出现在李兰芳脑海里,这让她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凭什么?我为这个家辛辛苦苦挣钱,他却什么不管,还能拿钱讨别人欢心呢?”
尽管口口声声说着婚姻中的“物质因素”,但李兰芳却不像自己想象中冷酷现实。
“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李兰芳这样问道,感到二十年多年前,林承德说起白月光的表情至今仍在刺痛她的心灵。
而对于她前言不搭后语的抱怨,“林轩”表现出了远超常人的宽容。
虽然这两人性格南辕北辙,在平时毫无相似之处。
但此刻,“林轩”却觉得李兰芳脸上的哀切和周箐看朋友圈时的表情,奇妙地重叠在一起。祂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女人的后背,说:
“我不知道……”
李兰芳的问题同样是怪物的问题。“林轩”的记忆时常让祂感到困惑。
若说有关周箐的部分是由巧克力、棉花糖、饼干堆砌的点心屋,甜美异常令人流连忘返,那再剩下的一些便如同潘多拉的魔盒,承载着难以想象的厄难,势必会对祂现在拥有的生活造成巨大打击。祂只能把它们暂时埋在心底。
这无意间流露的真诚让“林轩”显得格外有人情味。李兰芳的心无可避免地倒向了祂,她握住祂的手掌,哽咽道:“我是不会离婚的,你要结婚了,不能让别人看笑话,父母双全的家总比单亲离异强的多……这都是为了你,妈的心里只有你,就算箐箐因此嫌弃咱家了,也不要紧。后半辈子咱娘俩一起过日子。有你这份心,妈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你是妈唯一的依靠了,你不会放下我不管的吧?”
路灯静静伫立在“林轩”身后,当李兰芳望向祂时,橘红色的光点取代了祂的面容,在她眼里闪烁,好像“林轩”本人就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芒,李兰芳愿意成为飞蛾,奋不顾身地为他付出一切。
但“林轩”知道,“母亲”的付出承载着何等沉重的期望。与其说,祂成为了李兰芳的光,不如说她根本看不见儿子,只看得到她自己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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