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热闹可不能凑。
明枝眼角的泪水却是一粒一粒宛若珍珠滴落在地上,她似是感觉自己的心脏都不能跳动了,呼吸都被克制了一般,甚至她的胸口都在泛疼。
她想到裴渊的身体还未大好,已然在每周才刚刚痊愈伤口再次割开给安安制药。
原来前些晚上他来英国公府是真的被她推伤了,不是他在诓骗他。
明枝的哭声先是如同狸奴幼崽一般委屈,哭着哭着便愈发大声,她颓丧地坐在地上,不愿再向前一步。
竟然被裴渊瞒了这般久。
裴渊缓缓穿上衣衫,一瘸一拐地走到她的身边,也不顾胸口的伤口还在滴血,低声安抚道:“这般大的人了,我们枝枝还这么委屈。”
明枝在听到裴渊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身边,泪眼婆娑地赶忙站起,哽咽地说道:“你为何要瞒着我!”
话语之中满是委屈,但她娇小的身子却是搀扶着裴渊在床边走去。
她看着纱布和药粉,哽咽地嗓子已然再也说不出话来,眼泪却是不断地顺着脸颊在往下落。
裴渊见她这般,便拿过她手中的纱布,揉搓着她冰冷的手指,惨白的脸颊上带着浅笑道:“莫要再哭了,今日穿得比洛神还要美艳上三分,现下却哭得像个孩子。”
明枝并未回应,只是泛红的眼眶满是心疼地看着裴渊胸口处的伤口。
“不疼。”
“莫要骗人了!”
明枝似是被裴渊紧握的手指传递了力气,她一边哽咽一边包扎着裴渊的伤口。
看着被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样子,她放下手中的东西,便要径直地往外走。
裴渊却是看出了她在耍小性子,伸手便扯过了她的衣袖,把他的姑娘紧紧的揽入怀中。
自从大病初愈之后,她便离开了皇城,再次相见便是上次在英国公府,他心底思念却是如同向阳而生的藤蔓一般,疯狂生长。
被猛然拽到裴渊怀中的明枝却是吓了一跳,她慌张地便要从裴渊的怀中起身,担忧地说道:“你的伤口!”
她却感受着裴渊的手臂愈发得紧,他富有磁性且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说道:“让孤抱你一会儿。”
明枝被这般沉静且温和的话语所安抚,裴渊冰冷的手指轻触着她的脸颊,她却抬手便挥开了。
“裴渊,我的殿下,您下次疯的时候可不可以与我商量一下。”
裴渊却是听出了明枝话语中的委屈和埋怨,自是知晓了她心中的担忧,他忽然笑出了声,凑在明枝的耳边轻声笑说道:“枝枝,可是在心疼我?”
明枝的鼻尖却是泛着酸意,她眨巴着眼睛,不想让泪水在落下,嘴硬道:“没有,巴不得你早点死了,这样我便可以领着安安回江南了,哥哥也有银子,我们还可以买一处……”
明枝还未说完,便被裴渊冰冷的薄唇堵住了话语,随意的畅想便吞入了腹中。
在一瞬间,屋内被暧昧的氛围所包围,裴渊的吻也充斥着掠夺和厮杀之意,满满占有的欲望充斥着唇腔,平静的心也被这意料之外的亲吻所激起了滔天海浪。
明枝的随意说出的畅想却是使得裴渊的眉目微皱,纵然他知晓明枝是在故意激怒他,但心底终究是不愿这般。
裴渊看着窝在他怀中的明枝身子逐渐酸软,他轻柔地离开她如蜜般甜的唇角,看着她眼底羞涩的绯红,仿若夏夜沾上露珠的芙蓉般。
他沉声说道:“生生世世便是我裴渊的一人的妻子。”
明枝在听到此话后,眼中却是噙着一粒泪珠,嘴角却是微微勾起,淡淡地说道:“殿下,我们错过了好多。”
话毕,便离开了此地。
明枝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心脏却是上蹿下跳,她被裴渊的这番话击中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回应裴渊这句话。
若是五年前,她定会欣喜且羞怯地趴在他的怀中,说些从话本中学来的情话。
但现在却不知该如何回应,按理说她应该是欣喜的,但她仿若战场上的逃兵一般。
而在室内的裴渊却是沉默地看着明枝离去的方向,拇指和食指微微摩擦,似是在回忆方才明枝脸颊的触感。
但却在一瞬间,他的手指紧攥成拳,眼里也流露出一丝坚定之意,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勾,自嘲一笑后,手指缓缓张开,似是接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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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北
裴渊的手书却是传到了征北大将军的手中,他站在点兵台上高声喝道:“将士们,现在是我们保家卫国的时候到了,若是一旦成功,我们便可以回家了!殿下在京城已然备下了好酒相待,将士们!冲!”
雷霆万钧的呼喊声在校场上方回荡:“冲!冲!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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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平三十八年冬,太子裴渊假意求和,以北蛮亲王为首的使团赴京,在宸华殿设宴,详谈不合,双方皆愤恨离去。
古人有云:双方商谈,从不开战。
太子裴渊违背祖宗百年规定,派人从后方烧毁了北蛮粮草,重兵压线,北蛮被打得措手不及,仓皇逃窜。
北蛮亲王也在朔北战场上被乱箭射死.
曾有野史记载,太子裴渊不满北蛮亲王在宴席之上侮辱了他的妻女。北蛮亲王还未归国便被他派人暗杀并碎尸万段,他派人伪装北蛮亲王在战场之上刻意露出疲软之态。
之后,短短一月被打退五百里的北蛮宣布投降,并与大魏在朔北平城签订了投降书。
自此,魏武帝裴渊凭此场战役保住了大魏朔北一百年的平静,并为之后的启乐盛世奠定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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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岁末却是难得的欣喜,不仅北蛮之事告一段落,慕明然便不用常去朔北,而且难得家人团聚于英国公府。
往年皆是她做些安安爱吃的菜式,抱着她等着蜡烛燃尽,便当作一年守岁结束。
今年她专程做了一桌子菜式,兄长从未去过江南,便做了许县人每逢年节常吃的年糕。
明枝刚踏进小厨房,便看到一个宫女慌张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明主子,小主子,小主子在宫里出事了,殿下甚是生气,您快去一趟。”
自从安安会说话后,便有了自己的小想法,她一向喜爱书本,也喜欢尚书房的师父,便央着明枝送她去读书。
裴渊知晓她心中的不安,便每日清晨派车来接,到了傍晚时分再把安安送来。
短短一月,明枝已然察觉了安安的逻辑和说话的思路也变得分外清晰,她的心底不由得高兴,但是没有想到却在年末的最后一天出事了。
她被侍女焦急的情绪所引导,连衣裙都未换,头发也是简单的轻挽发髻,鬓边的碎发在一侧飘荡。
当她坐上去往皇城的马车,心底却产生了浓浓的困惑。
什么叫出事了?裴渊是因为安安调皮生气还是因为别人欺辱了安安生气?
当她再次问道宫中侍女时,她只是摇了摇头,怯懦地说道:“文公公便是这般与奴婢说的,其他奴婢不知。”
不对,裴渊总是对安安多有纵容,就算安安犯错也不至于这般生气,那定是有人趁着宫人不注意的时候,欺负了安安。
明枝想到此处心中的焦虑便升了起来,皇城中充满了阴暗的角落,安安还是一个小姑娘,也不知伤到了何处。
但她却猛然想起,自从上次朔北的宴席之后,她便总是避着裴渊,大抵是逃避现实的懦弱心态。
这丝小心思便被心忧安安的情绪所覆盖。
当她慌张地跑到东宫时,宫门内的景象却使得她愣在了原地。
第六十六章
此时的东宫仿若寻常京城的寻常人家, 门外贴着安安写的不甚熟练地春联,宫门外挂着两个金丝绣成的红色灯笼。
稚嫩的楷书,苍劲有力的行书写成的各式福字贴满了东宫的门窗。
而在远处殿前抄手游廊下, 裴渊穿着一袭暗红色水波暗纹的衣袍,虚抱着安安, 他的脸颊上满是平和与耐心, 骨节分明且修长的大手握着安安粉嫩的小手不知在写些什么。
看着他们父女这般融洽的样子,明枝心中的担忧和焦虑在这一刻瞬间烟消云散, 竟是骗她来此处。
方才心底的一丝怯懦使得她不想上前去, 曾经她对裴渊满是心意,现在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既然躲了他这般久, 明枝转身便要离去。
裴渊却在明枝气喘吁吁地跑到宫门前的时候,便看到了她, 本以为把她逼到这里,怎料她还是不愿踏出这步。
安安却是心头有一丝担忧, 在心中暗想道:“难道是因为与爹爹一同骗了娘亲, 她是不是生气了?”
两人便不约而同地追了出去。
“阿娘!”
“枝枝!”
明枝的脚步先是一停, 随后便快步走到了轿子中, 因着紧张,心脏却是怦怦跳个不停,她赶忙吩咐道:“回英国公府。”
但轿子并没有动起来,明枝便知晓是裴渊对着车夫下了命令, 毕竟羊入狼口,哪有离开的道理。
随着深蓝色的车帘被人缓缓掀开, 明枝看着裴渊俊俏的面容在她的面前愈发清晰, 今日他暗红色的衣衫仿若嫁娶之日般俊朗, 仿若下一刻便要拜堂成亲一般。
裴渊见明枝的眼神在他的身上久久停留,似是愣住了一般,他眼里却是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得意的神情。
明枝一向喜欢他的面容,今日他专程挑选了许久,果然还是入了她的眼。
裴渊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嘴角带着一抹浅笑,沉声问道:“枝枝在想什么?”
“在想与你成亲。”
明枝无意识说出的话语,却是使得裴渊的心弦被猛然拨动,眉眼之间的欣喜却是比当上太子那日还要强烈。
当明枝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脸颊刷的一下变得绯红一片,她的甚至都感觉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裴渊都能听见。
忽然裴渊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肢,在逼仄且无法躲避的车厢内,明枝只得紧紧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之上。
“枝枝,你可知孤有多欢喜。今日骗你本就是孤的错,但除夕佳节家家户户都团圆在一起。纵然这么多年都是孤一人过,但有了你们之后,今年的心底却总是空落落的。”
明枝听着裴渊心脏愈发快的跳动声,她想起方才满是忧心,揪着他的衣襟,怨怼地说道:“方才我真的会被你们吓到去见祖宗。”
忽然裴渊的手指捂住了她的嘴唇,沉声说道:“不可说这般话。”
明枝只得颔首,但裴渊的手却并未放下,只听他继续说道:“孤知你在担忧什么,日后没有妃妾,没有庶子,只有你与安安。这偌大的皇宫只住着我们一家三口不好吗?”
明枝却是被猜中了心底所思,她的眼神飘忽不定,温暖的小手扯下裴渊的大手,低声说道:“今日我还专程给哥哥做了年糕,安安一向喜欢,我要去再做一些。”
她已然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话语之中都是磕磕绊绊地胡言乱语。
忽然她的下颌被裴渊轻柔地捏着,她眉眼微低,感受着裴渊淡淡的呼吸声在她的头顶响起。
裴渊却是不甚满意,他缓缓抬起明枝压低的头顶,随着明枝的面容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她的眼睛却是不敢他。
“枝枝,看孤。”
裴渊轻柔的话语使得明枝睫毛轻颤,事已至此,她再也没有逃避的地方了。
明枝缓缓地看向裴渊,尽管马车之中甚是黑暗,但明枝却意外地发现了裴渊眼底的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