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全数都是这位教导她和林知意的师长。
“是我。”祂还是有些吊儿郎当的模样,仿佛天塌下来也不带怕的:“真是辛苦你们了,龙脉被压制太狠,我到现在才能重新凝聚身形出来。”
那双粗糙温暖的大手一左一右搭上他们的肩膀,霎时间那种被禁锢的感觉就减轻了不少。
喇嘛面色不善,但隐隐已经有了退却之意。
“大梁的国师……没想到竟是‘万民之意’。”
祂笑道:“没想到你还是有些道行的,可惜也只止步于此。”
“固有神通却不为百姓着想,终究只是歪门邪道。”
“呵——”他从嗓子里挤出几道嘶哑的笑声:“你想杀我?可惜了,我的性命连着那边归元寺的人柱,那东西你是没办法轻易击破解决的。”
“今日你杀不了我!”
“我的确没有办法今天杀了你,但有个人可以。”祂道。
“什么——?!”
下一秒一把和拂尘一样雪白的剑穿过他的心口,执剑人的手腕上还缀着一枚莹莹发光的玉佩。
金光霎时间大盛,犹如波澜而起的万丈霞光迅速压过翻涌的黑雾;头顶金龙重新恢复活力,龙啸声一起,遮蔽天幕的黑云好像也随之消散,被遮挡久已的朝阳终于将光辉洒落在黑暗中沉浸太久的人间;沉寂在寒冬中的万物冲破了锢制,向着新生的勃发。
喇嘛眼中的光摇摇欲坠,胸腔起伏了两下,最后闪过一丝凶光。
纵使这把拂尘所化的长剑已经断了他的生路,他也要举起禅杖做出最后的诅咒。
“原来就是你……变数之人……”
“世人都愿平安喜乐,我则诅咒你……你为凡人,此后必定经历生离死别之苦!终究所愿不得偿!”
禅杖之上黑雾凝结成细细的一道光柱击穿了白鸟的胸膛,可她丝毫没有畏惧。
她在这个世界本就是亡者,生理意义上的死亡对于她没有任何威胁性。
“那也要你先付出代价!血债血偿!”
沧海玉佩与佛珠应和着来自天穹的龙吟,化作天地间耀眼的长剑。
随后一剑破虹桥——!
只听喀嚓两声,那用霞光遮掩的业障终于碎成了无数用肉眼捕捉不到的光点,与此同时,京兆城内无数人与归元寺结下的乌黑因果线也随之断裂消失。
喇嘛终于在最后不甘的哀嚎中彻底被金光笼罩,犹如烈火焚烧,火光吞噬他的时候,连带将他的灵魂一并烧得一干二净。
白鸟喘着粗气看着他痛苦不堪的死亡,心中的爽快又很快在友人同僚的死亡中消散。
踉跄了两步,感觉自己最后挥出的那一剑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的力气都掏空。
然而预想中的跌倒并没有到来,因为她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看着林知默沉默却担心的脸,忍不住笑笑:“嘿……怕什么,我反正是鬼,我还怕他这个诅咒不成……”
虽然她感觉到灵魂每一次的跳动都有着撕心裂肺的疼痛。
诅咒的的确确深植魂魄,不死不休。
虚假的傀儡像是遇水的泥像,在金色的阳光中逐渐融化成看不出原本人形的观音像;一颗跳动的琉璃心在泥浆中凭着本能往祂那里的方向而去。
祂握住那颗心脏,轻叹一声,随后看向祭天坛上方的天空。
另一道霞光四射的虹桥从遥远的天边而来,澄净透明,好似水袖飘逸,最后落在他们的面前。
“是来接你的。”祂转头对白鸟说道。
白鸟一愣,抬头看去。
在视线的尽头,虹桥的终点,天幕的另一边,隐约可见的是熟悉的高楼大厦。
“我利用龙脉之力将你从后世召唤而来,如今天命了结,所以你也该回去了。”
“虹桥以龙脉筑造,虽然那喇嘛给你下了诅咒,但你已经在这里经历过生离死别,所以回去诅咒自然也就不作数。只要走过虹桥,你身上的诅咒自然也能在龙脉之气的洗涤中消失。”
“而你穿过虹桥后,回到的时间应该是在死亡之前,天命变化的代价便由我来承担;你还有时间和机会去改变命运,这是龙脉……也是我对你的谢礼。”
祂长长叹了口气,对她说道:
“所以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就是结局啦,感谢看到这里的小伙伴们!
第57章
“我该走了?”她看着那道延展到她脚下的、与当初从归元寺中作起点时截然不同的虹桥,听到了顺着虹桥而来的熟悉呼唤,“我好像……的确该走了。”
那是生养她的时代,在呼唤她的归来。
“那我这算是死了呢,还是活着呢。”
白鸟还是没有去看林知默,好像这样就能把离别带来的感伤降到最低。
“所谓‘黄粱未熟梦初醒’大抵就是这种感觉。”祂笑笑:“此生所经一切犹如化蝶之梦,但亦是你的所经所历。”
“这样啊。”
虽然像是明白了祂想说的话,可她脚下还是如同生了根。
“那他们怎么办?那些为国为君死去的人怎么办?”
“不必担心。”祂虚空一握,递给她几根殷红的因果线,它们或长或短,但终端都系在她的手腕上:“此生因果不断,来世再续前缘。常人转世之时因果皆断,我则帮你保留了它们。”
“你还会碰上他们的,沉睡的记忆苏醒之时,大概就是你们再度重逢的时候。”
长孙明月对她露出浅浅的微笑:“白姑娘,多谢你……你本非此世之人,却被无端牵扯进来;此生或许有诸多遗憾,但也应当是我们自己来负责;来世可以的话……希望还能成为友人。”
白鸟点头,随后小心接过那些红线,发现里面有一根很短,就和身旁的人系在一起。
她回头看向林知默,张开嘴想要对他说些什么,结果平日的伶牙俐齿此刻全数发挥失常。
反而是那个素来不善言辞的人缓缓松开拥抱她的臂膀,对她说道:“一路顺风。”
她的视线最后看过这段时间里认识或是不认识的那些人,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属于他们的时间还很漫长,她本是看客,只是机缘巧合成了这场戏里的主演。
最后她转过身去,在深深看着她的视线里猛地冲过去给了林知默一个拥抱。
“再见啦……”
***
白鸟想到很早以前写作文的时候,她就会经常把彩虹比作一座桥,可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真的能走在这座桥上。
她像一只鸟,自由翱翔在时空长河的上方,她的脚下是万丈云海,在如烟的云层下,世界变化、变化、又变化,时而慢如溪流,时而又快如海浪。
唯有系在她手腕上的红线崩得笔直,指引着她向云海的某处而去。
“——!”
白鸟猛地抬起头,听到的是飞机于云层上航行时特有的轻微噪音。
或许是考虑到这班是跨国航班,有不少乘客会睡觉倒时差,所以机舱内光线昏暗,特意营造出睡意朦胧的感觉。
“接下来为您播报新闻,今日林氏集团与长孙集团即将进行业务合作,另有消息林氏次子与长孙独女即将订婚……”
她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原来是在她即将出事的飞机里。
“怎么样,感觉回过神来了吗?”
她的视线右移,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又颇具亲和力的脸。
“……黎叔?”
那人正拿着一本杂志翘着二郎腿津津有味地看着,见她像是醒过来以后,这才放下手中的八卦新闻,对她说道:“走了一遭前世,现在感觉怎么样?”
白鸟低头虚握了一下自己的双手,感觉到那种诅咒带来的疼痛已经全然消失不见。
“现在还挺好的。”她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你现在还在做梦。”祂答:“我只是来确认一下你的情况而已。”
“好的很。”白鸟看看系在自己手腕上的那些红线:“我以前甚至没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奇物这种东西。”
“应该说大部分人都没有发现,也不会发现;天命司经历历朝各代已经换了无数名字,但总有这么一个机构是负责奇物亦或者叫做其他什么名字的‘神奇’;你以前就能碰到奇物,只不过在来到大梁的时候,我帮你打开灵视,又让你能见到而已。”
“黎叔。”
“什么?”
“你怎么讲话突然变得很像什么神秘高人起来了?”
“你这孩子会不会说话啊,难得好心来关照一下你好吧。”
“那么,那个国师是不是你?”
“是我。”祂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当初是觉得国师这个形象必须——按照现在的话来说,是要看起来高大上一点,所以就换成了那副模样,不过我是隔一段时间会换个样貌,所以皮囊什么样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那你怎么就死了啊……”她叹出一口气:“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
对方看了看她,伸手拍拍她的头:“抱歉……不过这是计划中的一环。”
“黎叔你还真是会在某些时候展现出非人的一面。”
冷酷地把生命也可以放在天平两端,为了更多的人可以舍弃少部分人的性命。
“好了,我就不打扰你和他们的团聚了。”祂咳嗽一声,最后道:“你当初上飞机的时候应该没有注意,不过等等你梦醒了应该就会发现;那么最后,白鸟,再见了。”
***
“接下来为您播报新闻,今日林氏集团与长孙集团即将进行业务合作,另有消息林氏次子与长孙独女即将订婚……”
“林氏集团成立新子公司负责高奢品牌业务,前段时间呼声很高的林长离女士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出于个人原因只出任名誉董事长……”
“受到气流影响,本次航班时间将会延迟到达机场,请您稍安勿躁……”
气流影响……气流影响!
猛地睁开眼,和梦境一样的机舱再度闯入视线,可带来的震撼和影响还没有刚才那句话的冲击大;因为她清晰地记得当初坠机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飞机左翼有零件受损,后来又偏偏遇上强气流,最后导致机毁人亡。
右手边坐着的那个人已经不是翘着二郎腿的黎叔,她视线一扫只看见对方价值不菲的西装一角,以及落在她手边的深蓝色羊绒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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