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好半晌,见天色阴暗,越发的晚。
他才起身,将柜子里的蛊虫拿出,寻着味道。
在后山找到了跌落在山坑中的路胜捷。
苏沉蹲在山坑旁,望着坑底之人,幸灾乐祸。
“阿水真是淘气,怎么能独自跑到坑底?天气如此冷,怕是要冻死啊。”
路胜捷躺在坑底,气息微弱,头破血流,鲜红的血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
身上满是跌落时造成的淤青,迷迷糊糊间他听见了头顶既熟悉又可怕的嗓音。
他脑中眩晕,眼前开始变的模糊不清。
苏沉望着他要死不活的样子,邪恶的笑意浮现眼底。
他像旁边随意扫了几眼,发现镇民留在隐蔽处的绳梯。
这种坑本就是为了捕捉猎物而存在,当然会有备用的梯子。
他下了山坑,蹲下身,手指摸搓在路胜捷带血的脸庞。
苏沉掏出一颗药丸,强制性的掰开他的嘴,让他吞了下去。
这是吊命用的,花真金白银买来的,仅三粒。
见人微弱的气息越发平缓,接着便带人爬了上去。
药丸的起效很快,路胜捷的意识开始清醒,接踵而来的是无尽的害怕席卷全身。
死亡的恐惧远远不及眼前男人带给他的更多。
可没有预料中的断手断脚,苏沉仅是将他放在地上,摸搓他的唇角。
动作温柔到是一种错觉。
他说。
“既然阿水想要离开,那我便放你走。”
路胜捷瞳孔瞬时微缩,大脑僵硬,根本无法思考这话的对错。
可浮现在眸中的并不是喜悦而是惊慌。
如同无比饥饿没有理性的猛兽突兀的将到嘴的食物放走般。
那种叫人猜不透的可怕与迷茫在逃跑的瞬间,像把致命的刀无时无刻不盘旋在心中。
这想法一经出现,路胜捷就浑身颤抖。
苏沉根本没管地上人是如何反应,直接离去。
就在转身的一刹那,他唇角轻勾,满是玩味。
世上有一种吓法,叫自己吓自己。
这是在恐惧面前人的本能,自此增生出绝望。
就这样呆呆的躺了好半晌,冰凉的雪落在路胜捷干裂的嘴唇,视线模糊中隐隐可见漫天的白。
他艰难的起身,在荒野中前进,腿在低落山坑时受了伤。
山路蹒跚,他不断的跌倒,迷茫又清醒,头上留下的血痕在脸上凝固,说不清的狼狈。
他脑中空白一片,漫无目的。
夜幕降临,天色越发暗沉,路胜捷眼前视线从见得一丝光亮变成无边的昏暗。
他只当是因天黑,但在被山间嘶吼的狼叫吓怕以后。
路胜捷迷茫的望向自己刺痛的手,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他瞎了。
他趴在地上,寒冷无助,手上青筋爆起,指尖狠狠的抓进土地,眼泪不自主的滑落。
山林中无法预料的危险,狼的叫声,苏沉的反常。
在了无人烟的山中饿死冷死,尸体被啃食,最终会成了孤魂野鬼在世间流荡.....
路胜捷害怕了,认输了。
在这个时刻,他明白了苏沉放他走的原因。
不是良心发现,是逃跑的惩罚。
是清醒的感受生命流逝,融入无尽漫长的绝望......
“苏、苏沉,我错了....”
他痛哭流涕,趴在地上艰难开口。
身后传来脚步声。
苏沉从黑暗中现身,宛如地狱而来的阎罗,阴暗无比。
他面无表情将人抱起。
路胜捷靠在他怀中,头一次觉得这怀抱既安心又绝望,沉沉的昏迷过去。
一切都回归起点,唯一变的就是路胜捷的眼睛再也看不见。
但苏沉却好似对他的眼睛格外上心,每每都好心的带着他去抓药。
此时皇城医馆。
大夫将包好的草药递上来。
“给,这是照常的草药。”
苏沉接过,带着身旁的路胜捷转身离开。
大夫望着远去一高一低两个背影,捋着花白胡子,面露疑惑。
按理说他家弟弟的眼疾并不严重,抓个两三回药就基本好全,可这都第五回 了。
难不成是他的药不管用?
嘶,不应该啊。
大夫摇摇头,想不明白,接着就抛在了脑后。
而此时的苏沉带着人回到镇中,习以为常的将手上提着的草药丢在经过的河中。
路胜捷听见一下水声,仅是愣了片刻,没过问,拳头不由的收紧,被牵引的回了家。
第140章 因为我是你的主人
在这之后,路胜捷好似真的成了被驯服成功的宠物,在苏沉的身边异常乖巧。
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直到他遇见了初时离。
他虽看不见,但在眼瞎后,耳朵却异常的灵敏。
所以那声宠溺的“阿离”伴着笑意盎然的应答声一同席卷他的耳廓。
仅仅就是这轻飘飘的几句话,让他以往那些快要消弭的记忆瞬间涌回大脑。
猛烈的冲击。
他只觉可笑,异常可笑!
前半生费尽心思的谋划,只为站稳虚无的地位,最终竟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借机翻盘将他堵死,不留分毫余地!
幸福安康的两人对比落败的自己。
天差地别,难以言说的落差在路胜捷心底膨胀。
回到屋舍后。
他麻木的心在遇见故人的一刻重新恢复跳动。
所以,他以自己最为厌恶的方式,用身体费尽心力的讨好。
三天三夜之后,成功让苏沉答应接下杀死初时离的要求。
这段时日的相处,路胜捷能感觉到苏沉绝不止是简单的乡野村夫。
屋舍内,大红的床褥上。
路胜捷裹着被子,眼神发空的坐在床最内侧。
苏沉一身黑衣,衬得他身材更为强硬高大。
他膝盖搭在床上,在他唇上印上一吻,粗糙的指腹摸搓着他白皙瘦削的脸颊。
“阿水,等我回来。”
路胜捷下巴抵在膝盖上,乖巧的点头。
苏沉将好久都不再用过的银色铁链重新戴在纤细的脚踝上。
路胜捷一动不动,宛如雕塑般,没有丝毫抗拒的表情。
*
窗外寒风簌簌,顺着缝隙吹进屋内,昏黄的烛火晃动,最终不堪寒风的搔刮,瞬时熄灭。
屋内陷入黑暗,北朝的月色冰冷,唯一的亮光,照映着空无一人的床褥。
路胜捷慌乱的在不知名的地方疾步,时不时被路上不知名的东西绊倒。
他手疼,膝盖疼,浑身疼,但头脑却异常清醒。
他知自己逃跑之后被抓住会有何种下场,知以他现下的状态根本哪儿都去不了。
可又不知为何,当他独自一人呆在屋内,脑海中不断倒映那日听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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