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谦望着叶涞的后脑勺,眼睛发直。
这几个月里,他跟叶涞和谐又甜蜜的关系给了他一个假象,好像两个人从始至终都是这样安稳,身体里有什么在变空,又有什么在慢慢往里填满。
这样的感觉太过迷幻,好像他伸手就能触碰到另一端的叶涞,一直都能碰到一样。
此刻酒意放肆的深夜下,盛明谦又想起了跟叶涞的五年婚姻。
结婚的那些年,他对叶涞冷漠无情,很多时候故意无视他,却又忍不住想多留意几眼。
盛明谦只要一想到被他生生浪费的时间,舌根拽着心口都在发苦,一阵腥甜涌上头。
“涞涞,我已经浪费了跟你的五年时间,没有时间能让我再浪费,你之前说,想一直跟我保持这样的‘床上关系’,这段时间,我们好像……真的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最契合,以前是你怕,现在换成我在怕……”
叶涞听完,忽地撑开眼皮,这下彻底没了睡意,掀开被子一骨碌坐起来,头发还高高地翘着,随着他的动作一抖一抖。
房间里灯光很暗,盛明谦高大的身影立在床头,看起来却异常脆弱,经不住一根手指的触碰。
床上的叶涞两手交叠着放在腿上,眉头皱紧又松开,松开又皱紧,突然往床边挪了挪,手臂撑着床沿,伸手抓住盛明谦衣摆,把他扯到跟前,又去解他衬衫扣子。
盛明谦不知道叶涞想干什么,但怕他从床上跌下来,两手张开护着他,又弯下腰配合着叶涞的动作。
叶涞揪着盛明谦衣领一用力,把他衣服往下撕开,露出他右侧肌肉宽厚又有力的肩膀。
“我刚刚话还没说完,照片里的那张脸的确是你,但我毕竟也跟你睡了这么多年,你的身体长什么样我还是知道的,你右侧肩膀没有痣,照片里的人有痣,照片我已经删除了,因为我看着那张脸跟别人在一起就心烦,我看不出来照片是不是p的,但我知道那人不是你,所以我才说相信你。”
叶涞一口气说了半天,语速越来越快,最后绷着脸问:“我累了一天了,这大半夜的,你还睡不睡觉了?”
盛明谦对着叶涞雾气蒙蒙的眼睛,头顶嗡嗡直响:“睡……”
第73章 我还是想跟你踏踏实实过日子
或许是因为太累,叶涞晚上一直没睡踏实。
他又梦到了以前,很久没再有过的痛症毫无征兆地再一次发作,没有以前那么疼,只是轻微的钝痛感。
叶涞的意识从涣散到有了清晰的边界,知道那是梦,也知道那是疼,抱着胳膊往盛明谦怀里拱。
“疼……”叶涞呢喃一声,只有细弱的气音,喷在盛明谦颈前。
盛明谦听到叶涞说了一声疼,一下子就醒了,手心拍着叶涞后背。
叶涞乱乱的呼吸,一样牵扯着盛明谦的痛觉神经。
“做噩梦了?”
叶涞睁着眼,最后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盛明谦轻轻拍着叶涞后背,哼着睡眠曲,很快,刚刚那阵突然开始的痛症又突然消散,叶涞又睡沉了。
第二天叶涞照常去上戏曲课,注意力却一直恍恍惚惚。
“叶涞,这一步再试一遍,立腰收腹,提臀,肩膀放松,再放松一点儿,”戏曲王老师拍了下叶涞僵直的肩膀,“这样,跟着我学,往前走,来……上步,勾脚尖儿……”
叶涞跟着老师的步子学,但还是差了点儿意思。
王老师看出叶涞今天不在状态,又叫他试了两遍之后喊了停:“叶涞,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没休息好啊。”
叶涞想了两秒钟才彻底回神,收回脚,敛起手腕上的水袖:“王老师,不好意思,我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要不你今天就休息下吧,这几个动作你之前已经很熟练了,回家多练练也行。”
叶涞也没再坚持,他今天的确没什么精神,早上起床的时候头沉沉的,像被灌了水,现在强撑着继续上课也只是浪费他跟老师的时间而已。
叶涞先开车送王老师回家,又掉头去了附近的商超。
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上戏曲课,已经好几个星期没回孤儿院了,今天正好是周末,孩子们放假。
叶涞的车一开进院子里,正在玩儿老鹰捉小鸡的小鱼就认出来了,瞪大了眼,高喊了一嗓子“涞哥哥”,调转了方向,领着身后一串儿孩子拥上来。
叶涞拎着大包小包一下车,差点儿被他们怂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鱼扑到他身上,孙阿姨听到外面的动静,出来看,在那群小调皮蛋的屁股上拍了一把,接了叶涞手里的东西:“最近是不是太累了,瘦了这么多。”
叶涞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
“有,瘦了一圈儿。”
叶涞笑:“那我今天多吃点儿。”
小鱼一直兴冲冲的,拽着叶涞的手,蹦着跳着往前走:“涞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叶涞牵着他们的手:“今天我休息,有时间就回来了。”
“涞哥哥,你的课上完了吗?”
“嗯?”叶涞扭头问小鱼,“是谁跟你们说我在上课的?”
“是盛叔叔啊,他说的。”
叶涞视线飘远:“他……这段时间来过吗?”
“有啊,盛叔叔每周末都来的,每次来都给我们带好多好多好多的东西,玩具,汽车,飞机,还有会动的机器人,还领着我们一起去游乐场跟海洋馆,他说涞哥哥最近在上课,很辛苦也很累,所以他说他替你来的。”
这些,叶涞都不知道,盛明谦没说过。
叶涞刚把自己买的东西给孩子们分好,盛明谦也到了。
盛明谦进门前就看到了院子里停着叶涞的车,知道他也来了,搬着东西一下车就在院子里四处看。
房后有几棵老槐树,叶涞跟十来个孩子坐在树荫里,正在给他们讲故事,太阳投下来,被槐树叶切割开,碎光影晃动在叶涞脸上,头顶还垂着一串串刚开的槐花,风一吹,花香跟着一起有了形状,浮在空气里。
“涞涞,”盛明谦往他们那边走,把手里的箱子放在地上,“你今天没去上课了?”
平时的早上,盛明谦送叶涞去上课,今天叶涞坚持自己开车。
一群孩子蹦起来,齐刷刷喊了一声“盛叔叔”,盛明谦笑着走过去,挨个儿在小脑袋上摸了一把,手心最后停在还坐在树荫下的叶涞头顶,掌心摸着他的发丝,半天才挪开。
“今天休息一天,”叶涞感觉头皮发热,看出盛明谦的箱子很重,瞄了一眼转移话题,“这么沉,你买了什么东西?”
“是一些影片,上周答应了小鱼,今天晚上过来给他们放露天电影,先把东西送过来,本来想晚上去接你再一起过来,放映设备还没到,我让其他人待会儿开车送过来。”
一群孩子听到真的要放电影,围上盛明谦,嚷嚷着现在就想看。
“现在是白天,看不清楚,我们晚上再看。”
盛明谦耐心给他们解释,说完又看向叶涞:“车里还有东西,我先去搬。”
叶涞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我帮你一起搬。”
“今天天气好,晚上有风,看电影也凉快点儿。”
“可能会有蚊子,我还带了几瓶儿童驱蚊水,成人的也有。”
“这个箱子是爆米花跟零食,这个箱子是果汁跟牛奶,这个重,我来搬。”
“待会儿还会有人送西瓜过来。”
盛明谦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捧着爆米花跟可乐,坐在夜空下看电影,这也是叶涞小时候曾想过的事。
小时候他没钱去电影院,偶尔放学路过电影院门口,刚过十字路口,只用余光远远瞟一眼,手攥紧了书包带,不由自主从那边绕路。
可是,真到了影院门口,他又低着头飞速跑过去,一刻不停留,直到转身之后踮着脚也看不见为止。
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得不到的东西,哪怕有了靠近的机会,也不敢多看一眼,好像那是什么洪水猛兽,会把他吞进去一样。
其实不过是因为那道光芒太刺眼,他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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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吃过晚饭,天已经彻底黑了。
盛明谦跟叶涞把放映设备弄好,幕布挂在墙边,投影仪立在院子里。
十几个孩子搬着小板凳坐在还是灰色的幕布前,每个孩子手里都捧着一大桶爆米花跟果汁,叽叽喳喳说着话,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环境,因为多了一个幕布,变得热闹又新鲜。
盛明谦打开投影,机器嗡嗡开始工作,墙上的幕布亮了,微微泛蓝的光散开,衔接着夜空的深蓝。
院子里瞬间响起小孩子的高呼声,叶涞坐在最后面,也被他们感染,好像自己也是第一次看电影一样,也跟着他们“哇”了一大声。
哇完之后他自己都乐了,叶涞身侧的盛明谦也跟着他一起笑。
孩子有的,叶涞也有,他也抱着一桶爆米花,从里面捏起一粒塞进嘴里,香甜的气味瞬间在嘴里融化,甜得他眼睛眯起来。
放的是个儿童动画片,叶涞看得津津有味儿,跟着孩子一起又笑又拍手。
一部电影结束,孩子们意犹未尽,盛明谦又给他们放了一部。
两部电影结束就快12点了,几个大点儿的孩子还想继续看,孙阿姨撵他们回去睡觉,最后还吓唬他们说,晚睡不长个儿。
大孩子正在窜高期,听完不再磨蹭,跟盛明谦叶涞挥挥手老老实实回去睡觉去了。
刚刚的喧闹跟笑声没了,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静谧的夜空下,叶涞跟盛明谦靠着榕树站着。
幕布还亮着,只是什么都没在放,头顶悬了几颗亮晶晶的星星,夜幕压得极低,晚风拂过,身后的槐树叶撞在一起,沙沙直响。
“困不困?”盛明谦问。
“不太困。”叶涞曲着腿,用鞋跟踢了踢树干。
“那你等我一会儿,还有一个小节目。”盛明谦说完,转身往车边跑。
叶涞压着声音:“他们都回屋睡觉了,还有什么节目啊?”
盛明谦回头说:“下面的节目,只能给一个小朋友看。”
叶涞站在那愣了两秒钟才想明白,盛明谦说的小朋友,是他。
盛明谦一出去就是半个多小时,叶涞坐在凳子上等急了,想出去找他,刚迈出去一步,就听到了由远到近的熟悉脚步声。
只是,盛明谦没回来,再回来的是个“小丑”。
小丑头上戴着立尖帽子,脸上画着五颜六色的油彩,看起来化妆技术实在不怎么样,也可能是时间太仓促,左右两边脸都不太对称,幕布上的光打在他脸上,看起来滑稽又好笑。
叶涞望着“小丑”,噗嗤一声笑了。
小丑站在幕布前,抬手鞠躬:“下面的节目,是小丑表演,希望涞涞小朋友今晚开心。”
小丑卖力表演,夸张的肢体动作逗得叶涞直笑,最后小丑从身后的口袋里掏出一串长长的气球,但他拧小动物还不熟练,想拧个小狗,最后拧出来一个四不像。
叶涞站在树前,笑弯了腰,又不敢太大声,怕吵到孩子们休息,只能拼命忍着,肩膀一颤一颤的,眼睛都笑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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