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重要的日子, 为什么没有侍卫巡逻?
不仅如此,连之前驻扎在院口的侍卫也不知道被调去了哪里,实在奇怪。
蔺荷往浣衣局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厨娘还没有出来,她犹豫会儿,还是迈动脚步往侧边的院落靠近。
一步,两步……越来越靠近,蔺荷轻手轻脚走到院落门口,甫一进去,鼻尖便充斥着空气中弥漫的干燥柴火味,在这其上,居然还有浓郁的桐油味道,浓郁到几乎要粘住人的呼吸。
是谁在这里放桐油?
蔺荷眉头皱的更紧了,她意识到或许出了大事情,正待再往里探查,强烈的第六感让她觉得有危险,下意识蹲身。
也就在她蹲身的下一瞬间,一枚飞镖擦着蔺荷原先的位置砸到墙上,锐利的镖头.插.进缝隙里,系着红布条的尾部因为惯性而微微摆动。
“珰——”
见状,蔺荷浑身出了一层冷汗。
很难想象,若她刚才没有躲开,飞镖会不会.插.进她的喉咙里,一镖封喉。
“什么人?!”
这时候,院落里面暗地里放飞镖的人匆忙出来,蔺荷来不及思考,起身便往外跑。
……
小厨娘着急借浣衣局的溷.藩解决完个人问题,等她笑嘻嘻出来,回到约定的地点后,却没看到蔺荷的身影。
“咦,蔺姑娘是先走了嘛。”
她自言自语,并没有多想,然后自己一个人返回御膳房,彼时众人还在忙碌,前面的国宴菜食需要及时补充,任何人都不敢放松警惕,她站在门口的地方眺望,还未看到蔺荷的身影,便被徐御厨破口大骂了。
吓得小厨娘不敢再四处看,连忙走到灶台前面帮忙。
国宴上,正在喝粥的黎王身边突然出现一个亲卫,他在黎王耳边耳语了什么,黎王皱起眉头:“你说,他们抓了一个丫鬟?”
亲卫点头:“属下亲眼所见,那丫鬟应该是误入发现他们的事情,已经被打晕。”
黎王叹气,这个时候还不能轻举妄动,万一打草惊蛇,让幕后之人听到风声逃跑就功亏一篑了:“再等等吧。”
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一个机会,等到匈奴内.政.动乱、匈奴王子搭上三王爷这条船,虽说这次的国宴没有选上聚缘楼的人,但这么好的机会,他不相信三王爷会放弃。
不过……“你们先远远跟着,看能否将人救出来。”
“是!”
亲卫抱拳,他是悄无声息过来的,汇报完情况后也准备悄无声息地走,只是刚迈出一脚,黎王身后的陆史虞放下酒盏开口:“你说的那丫鬟是哪个宫的?”
亲卫愣了愣,随即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御膳房的衣裳。”
御膳房?
陆史虞拧起眉头,正要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太监丫鬟的大呼大喊:“不好了,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一瞬间,方才还歌舞升平的宴席顿时变得人心惶惶,侍卫保护着皇上等人离开,其他大臣女眷也争先恐后往外逃跑,几墙之隔,已经能看到窜天的火焰,火势之大让人恐惧,相信几乎用不了多久,就能燎烧到如今的地方。
以至于陆史虞的话也没有说出来,他低头看向黎王:“王爷?”
后者捂着嘴咳嗽了几下,一只手愉悦地敲了敲桌子:“看来,已经开始了。”
*****
蔺荷是在一阵浓烟中被呛醒的。
醒来后,她感觉自己的脖子后面火辣辣疼,于是记忆瞬间回笼——自己发现国宴旁边的侍卫全部被调开,有人偷偷在堆柴火倒桐油,结果没来得及通风报信,就被对方发现,然后一个手刀便晕了过去。
因为是背对着,她并未看到那些人的真实身份,但在晕倒前,听到了其中一人说话。
语调和之前在国宴门口听到的外族人一模一样。
一个外族人,是如何在皇宫里出入自由,甚至能不知不觉中步下陷阱,是想杀人还是单纯烧掉这处院落?
种种事情蔺荷一时间无法理出头绪,或者说此刻的她根本顾不得思考那些人放火的目的,她被打晕之后就扔到了房间里,房门紧锁,火势已经蔓延过来,所以那些人是想活活的收拾她啊!
蔺荷拼命地推门,试图将门推开,但不知道怎么是如何关上的,锁的严严实实,她只能另辟蹊径,想要从窗户里翻出去,谁知刚到窗口,一阵火苗便瞬间扑上来,即便蔺荷躲避及时,衣袖也被烧到了。
“……”
火焰越来越高,周围的温度几乎要将人灼伤,蔺荷望着越来越高的火焰,被迫退到了墙角,浓烟争先恐后钻进鼻子,呛的人头脑发晕,她干脆撕下一块衣服捂住口鼻,即便如此,也无法抵挡全部。
随着时间的推移,蔺荷觉得自己又要晕过去,如果再不能出去,即便没有被烧死,也要被浓烟给呛死。
于是,她重新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窗户口,外面已经能听到救火的呼唤声,而之前的那些外族人似乎已经离开,这次她从地上找了一根木棍,隔着火焰用木棍推窗户,没想到轻轻一推便推开了。
蔺荷瞪大眼睛,心中升起狂喜,她试图越过地上的火焰逃到窗边,但那火焰因为桐油的原因始终扑不灭。
她的目光四处寻找,这里离浣衣局并不远,似乎是一处丫鬟宫女们休息的寝室,因为今日是国宴,所有的人都在外面忙碌,导致这个院子空下来,让那些人有了可乘之机。
蔺荷看到不远处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花瓶,立刻走过去拿起来,非常幸运地发现里面乘着水,她将水全部浇到自己的身上,淋湿外面的衣裙。
之后咬紧牙关,沿着墙壁快速跑到窗口,翻过窗户用力往前一扑,整个人从窗户里逃了出去。
院子里的火焰更大。
蔺荷顾不得疼痛,借着惯性在地上滚一滚将身上的火焰滚灭。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救火的人还没有来,蔺荷却听到了院外刀剑相碰撞的声音,之前的那伙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埋伏在了院落外面,不仅如此,有几个人甚至听到了她翻窗户的声音,要重新进来查看。
情急之下,蔺荷只能躲到火势未蔓延到的水井旁,见那里放着一个大水缸,委身爬进了水缸里。
*****
着火之后,黎王和其他臣子便护送皇上和众位娘娘成功撤到安全区域。
身后浓烟滚滚,火势已经蔓延到国宴的地方,皇上看着那一片地方表情讳莫如深,他先让人将皇后和娘娘们送回各宫,又道:“福泉,派人去看看几位使臣,务必确保使臣们的安全。”
福泉犹豫:“皇上,现在刺客还没有抓住,奴才不能够离开您啊。”
“有黎王和诸位大人在,你这奴才有什么不放心的!”
皇上忽而忧心忡忡,“滕王不在宴席上,万一碰到刺客出现危险怎么办?一定要将其找回来!”
“皇上放心,三王爷会武功,肯定能够躲开此刻,奴才一定会找到三王爷,将其安全的带回来!”
“嗯。”皇上摆摆手,“就这样吧,朕头有些晕,扶朕先进去坐下。”
说完后,皇上由太监搀扶着进了宫殿,其他臣子和黎王则去偏殿商谈办法。
福泉临危受命去就找三王爷。
本以为要费些力气,谁知刚到国宴附近便看到了狼狈的三王爷:“王爷!”
“皇兄没事吧?”
看到皇上的贴身大太监,三王爷一脸严肃地走上前询问,“皇上受到惊吓,已经先行回到寝宫,因为担心王爷,特意让奴才出来找您。”
说到这里,福泉看向三王爷流血的手臂:“王爷这是怎么了?”
“本王看到有人放火,便与那人打斗起来,不想还有其他同伙,本王一时不查受了伤。”三王爷停顿了片刻,“快点带本王去见皇兄,本王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告诉皇兄。”
福泉闻言,立刻带着三王爷去皇上所在的地方,等到了寝宫门口,着急的三王爷突然叫停:“这件事情不同寻常,本王要亲自和皇兄说,让其他人全都撤出来了。”
“这……”
“怎么,还要提防着的本王吗?”
“奴才该死。”福泉吓得恨不得将.头低到腰间,又想到皇上让自己去找三王爷,如此两人肯定要见面,便立刻对寝宫里伺候的宫女招手,“你们几个都出来!”
等所有人都退出来之后,三王爷独自一人走进去。
房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偌大的寝宫,光线变得昏暗起来,朦胧中看到细小的光束照着空气中翻涌的灰尘。
三王爷一步一步走到龙床旁,看到皇上安静地躺在那里,他的眸光藏在光影里:“皇兄?”
“听福泉说,您身体有些不好,可否要将太医叫来?”
龙床上的人没有回答。
“皇兄,臣弟发现匈奴人有异动,为了皇兄的安危,臣弟已经让南军进京了……”
南军三王爷之前的军队,年前他已经将一部分兵.权交给皇上,但他手上仍然有一大部分兵.权,如今没有皇上的指令,这些人贸然进京,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可即便听到如此消息,皇上也未做出反应。
又叫了几次,或许是皇上太累了,始终没有反应,细闻,空气中还是飘散着安神香的味道,三王爷嘴角勾起弧度,他的手缓缓背到身后,然后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
锃亮的光面划过空气,狠狠插入躺在床上的人身上。
然而下一秒三王爷却变了脸色,他一把将床上的被子掀开,里面躺着的并非皇上,而是一堆堆积成人形状的衣物。
三王爷立刻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转身要走,寝宫的门已经从外面打开,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人完好无损的出现在门口,同行的还有福泉和其他大臣:“滕王,皇上对你这般好,你却想要行刺皇上,实在是大逆不道!”
“身为大楚人,却勾结匈奴篡位谋权,罪该万死!”
“皇上,万万不能轻易饶恕对方啊!”
听着众人的话,皇上脸色铁黑,他没想到真的是三王爷,想到当初黎王将那些证据递交给自己时,皇上第一反应就是黎王为了扳倒自己的臂膀而做的假证据。
从血缘关系上看,滕王是皇上有血缘的亲人,甚至剩下的唯二亲人,而黎王只是先皇的养子,加之早年皇上还未登基时,黎王比他更受官员们的推崇,所以他心中对其一直存在警惕。
“你可知道欺骗朕的后果。”
黎王恭敬:“臣弟自愿受罚。”
彼时,皇上甩袖而去,他心中并不相信黎王,甚至已经开始思考要如何责罚过于大胆的黎王,可如今却被现实狠狠打了脸。
如此才更加愤怒:“将滕王带下去关进天牢,听候发落,其他同谋一个也不能放过,若抵抗不从,格杀勿论!”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大臣们根本来不及回家,便被皇上叫去了议事房。
走了几步后,陆史虞突然回头望向一片火海。
火焰越烧越高,仿佛一条从地.拔.起的火龙,所触及之处的生命都难逃此咎。
他再往前看,一众高官大臣仿佛已经忘记,他们担忧如何处置三王爷,到底是皇族,即便做了这种谋逆的大事,也不会有生命之忧。
他们还要考虑,这个处罚既要能平息皇上的怒火,杜绝三王爷卷土重来,也要说服天下的百姓,让他们继续义无反顾地拥护皇上。
诸如此类,才是他们那种人需要考虑、思考的,所谓那些看不见的,眼下正在救火那些宫人,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中。
陆史虞突然就觉得有些疲惫。
他第一次觉得,国子监那些翻墙逃学的监生、学堂上偷吃早饭的学子,居然面容可亲起来。
至少那些未步入官场的大楚文人们,心里尚且怀揣着救世济人的责任。
前面的黎王感受到身边少了一人,诧异:“陆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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