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说话呢?我什么时候对你耍流氓了?”
“你现在就是对我耍流氓,不想对我负责。”刑昭说着声音也变得大声起来。
陈静踮起脚,赶紧捂住他的嘴,“你不能小声点?”
刑昭得意起来,“我看是我对你太好了,才由得你这么胡闹,我跟你说,一会儿我就跟我姐说,我要跟你结婚。”
“你别,你先等一等,等我考完试再说行不行。”
刑昭故作犹豫,陈静连忙许诺,“等考完试,我立马跟我爸妈说,第二天咱们就去领证。”
想了一会儿,刑昭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你不准反悔。”
“我肯定不会反悔。”陈静就差赌咒发誓了。
两个人在筒子楼下面偏僻的角落里商量了半天,才往大道上走,刑昭看周围没人,悄咪咪地去牵手,陈静捏了一下他的手心又松开。
他们以为没人,田甜在楼上看的一清二楚。
她不禁苦笑,别人家的姑娘,都是男方求着想结婚,到了她这里,她想结婚,人家都躲的远远的,永远有无数正当的理由拒绝她。
她为了白安同和彭家撕破脸,彭家和白家杠上了,白家对她也没有好脸色。原来白安同还偷偷来看她,现在也不来了。
或许,这就是她田甜的命。
田甜甩开这些糟心事,一心复习,等她考上大学,离开这里,她就能重新活过来。
她要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紧张的复习当中,时间过的很快,很快到了正式考试那一天,南广的考点和预选的考试一样,都在当地的小学、初中和高中。
穆清离得近,吃饱喝足才在爹娘的目送下去参加考试。
和她同路的,还有很多一大早从城外赶来的考生。
有些人脚上穿着破洞的棉鞋,裤脚被路边的露水打湿,走了太远的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这些人,有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有满目沧桑的中年人,有手上布满厚茧的男人,也有指甲缝里都是洗不干净黑垢的妇女。
穆清走在他们中间,她深刻地感觉到,他们不是去参加一场考试,而是去赴一场盛会。
走到考点门口,大家摩肩接踵,安静又有秩序,跨进这里,他们似乎从平庸又无望的人生中解脱出来。
即使,对于来到这里的大多数人来说,这种解脱是短暂的。
考试之后,只有少数的人能乘风而上九万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要从风口上掉下来。
坐在这些人中间参加考试,穆清的心也慢慢沉下来,认认真真地参加完考试。
考完试后,一群人又是哭又是笑地对答案,穆清完全不想参与。
即使张钦他们来找她,穆清也不想谈论。
考都考完了,有什么好谈论的。
“张钦你着急干什么,你们两口子又不去北京上海,以你们的成绩,去武汉读书不是稳妥的很嘛。”
沈园怀孕了,他们两个不想离家太远,当初报学校的时候结合两个人的成绩和意愿,报了武汉的大学,几乎稳上。
张钦心里有些忐忑,“没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前,我这心里都不安稳。”
“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看你们可准备去学校周边找房子了,能买就别租。”
“那要找个大房子才行。”
张钦的想法被穆清带走,他说道,“沈园怀孕,只吃食堂可不行,我又不擅长做饭,我们商量,请张嫂去照顾我媳妇儿,等到孩子生下来,再帮我们照看孩子。”
“武汉离咱们这里近,我妈和我丈母娘没工作,肯定要时常去看我们,这样算一算,两室的房子不够住,至少要三室的。”
“我劝你们,别找楼房,最好买个院子住,这样等孩子大一点,活动范围也宽一些。另外,小孩经常要洗晒的衣裳尿片多,也要一个宽敞点的地方。”
“林阿姨说的对,我妈也是这么说。”
全家人商量了好几次,现在就等着录取通知书,就怕出个什么意外上不了,他才不敢提前去找房子。
穆清倒是不需要找房子,她有自信自己能考上,去了北京,她还能缺房子住?
快要过年了,期盼着一纸通知书的考生们越来越急。穆家村那边,第一个拿到录取通知的是穆红强,他被北京的一所工业学院录取,那可是北京呀!
顿时,穆继兵一家高兴疯了,吵着嚷着要请客吃饭庆祝。
很快,知青有人拿到录取通知书了,知青们又是高兴又是失落。
高兴是为别人高兴,失落时为自己失落。同时偷偷给自己打气,他那样的能考上,我也能考上。
穆鑫和潘薇都还没拿到通知书,穆鑫有些紧张。
潘薇倒是稳得住,“你报的是很一般的大专,大家都去抢大学去了,你上的可能性很大,你别慌。”
穆鑫无奈,“你真是一点都不担心。”
潘薇轻哼一声,“担心有什么用。”
穆家村的年轻人几乎都很务实,大多数人后面陆续收到录取通知书,中专最大,有几个大专生。不管学校怎么样,考上了就是好事。
王彩霞一马当先,花了大价钱给南广那边打电话,问红旗夫妻俩和穆清考的怎么样?
“都考上啦?!”
“清清考上北大?!哈哈哈,我就是知道那丫头读书厉害,像她妈!”
“家里一切都好,红卫和茜茜考上了中专,就在市里读书,离家近。”
“红杰呀,那小子也是中专,红强厉害,考上了北京的一个什么工业学院,我们也不懂。”
“好好好,过年回来,咱们家好好庆祝。”
穆家人欢天喜地,张家、陈家、刑家也高兴的不得了。
穆清去小洋楼看悠悠小丫头,路上碰上的人都笑着跟她打招呼,看来大家都考的不错。
军区家属院里,考上的学生不少,没考上的更多,田甜算是其中的一匹黑马。
她考上了上海外国语学院,田志勤觉得这个名声不好的闺女总算争了口气,想请客庆祝一下,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她一点没耽误,收拾行李就要去上海。
无论田志勤有多愤怒,田甜一点不关心,她有工资有存款,以后也会有更好的人生,她不需要听他的叫骂。
田甜要走的那天,得到消息的彭丰年去火车站送她,他有好多话想说,但是田甜一句都不想听。
“彭丰年,我以前,真的对你心动过,甚至觉得你是我的救命稻草。可惜,我用了很多年才想明白,稻草怎么能救命呢?”
彭丰年喉头哽咽,“对不起!”
田甜笑了笑,“不用说对不起,你妈说的对,我虽然喜欢你,对你的心思其实不太纯粹。”
“我知道,我不在乎。”
田甜淡淡道,“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把人生的希望放在你身上,你也很累吧?我现在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来之前,彭丰年有很多话想对她说,真的站在她面前,他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懦弱不堪。
火车哐当哐当远行,只留下一个年轻人蹲在原地痛哭流涕。
车窗打开,风吹的田甜眼睛发涩,忍不住流泪。
从今天开始,她要去新的地方,过新的人生。
不止她,对很多人来说,这一年过后,都将踏上崭新的道路。
第91章
田甜这一走, 田家又成了家属院里的笑话,那些碎嘴的女人,谁背后不说田家的是非就怪了。
有的说田甜不孝, 爹妈养育一场, 现在攀高枝儿了, 说走就走, 谁家要是摊上这么个姑娘,那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年轻一些的,倒是觉得是田家人的不是, 田甜那时候年纪小, 哪里知道那些门道,说不定还是田甜的爹妈想攀高枝儿,彭家不应, 让田甜坏了名声。
孟晓私下跟穆清说,“没想到年轻人倒是挺聪明,看得清楚赵春华的虚伪。”
田甜走了,赵春华这几天以泪洗面, 还专门挑人多的地方哭, 生怕外人觉得是她的不是,逼走了闺女。
孟晓对赵春华真是一万个看不上,谁家闺女摊上这样的妈,那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穆清轻笑一声, 不想搭话。她上辈子那个爹,就是这么个人, 好在她有个爱她如命的年轻, 这辈子又有这样的运气, 她很知足。
“对了, 红旗说,今年回穆家村过年,顺便庆祝咱们家都考上了学校,还叫我爸妈一起去。”
穆红旗读军校,在陕西那边,孟晓为了两夫妻能在一起,也报了陕西那边的学校,她的分数不够大学,就报了个大专,好歹算是考上了。
孟晓的哥哥们年纪大了,本想拼一拼,想到一家老小要吃饭,孩子也大了,所以最后都放弃了。
孟家只有孟晓一个人考上了,她爸妈已经发话了,一定要给她庆祝,哥嫂都笑着恭喜她,一句让人不痛快的话都没有。
“你哥嫂他们在南广过年?”
“那可不。”孟晓得意起来,“今年我妈帮我照顾了几个月的孩子,我两个嫂子私下没少说我闲话,这回我可算扬眉吐气了。”
“自己有本事,你做什么你嫂子们都要捧着你。”
孟晓笑道,“不说我家的事情,红旗这几天已经在办手续了,估计腊月二十五就能办完,腊月二十五以后,随时可以走。”
“我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等我问问他再跟你说。”
“哎,那我就先去我爸妈家接孩子去了。”
“好。”
“腊月二十六啊,我看行。”
穆继东傍晚回到家,去厨房帮忙,对闺女和媳妇儿说,“过几天会来一位吴师长接替彭师长,吴师长过年不回老家,还有张司令和霍师长在,不用我在这里守着。”
而且,去年过年他留守南广县,今年轮到他休假也正常。
穆清眉毛一挑,“彭家真要走?”
“确定下来了。彭为先和后勤部闹矛盾,明里暗里没少吃亏,现在不是恢复高考了么,外面形势好转,彭为先找了关系去北京。”
“啧,彭为先有这样的关系?”
“听张司令说,彭为先有个战友在北京,刚好能插手这件事。彭为先又没什么要求,资历又高,想走还是能走的。”
穆清对彭家人的事情她不关心,“来接任的这位吴师长是什么个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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