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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探询
    乍见主上,水碧立时恭敬的行礼,易和泽见状,也下意识的想要跟着照做。
    前些日子他因为伤势的关係还能说不方便移动,如今虽然总是使不上力,但至少伤口都痊癒了,便没有理由继续大摇大摆地坐在椅子上。
    只是他膝盖还未落地,便被一隻横过来的手拉住,抬眼便听到低沉的嗓音凑在他耳边说话:「还能这样利索,看来昨晚没有累着你?」
    易和泽一呆,随即反应过来,霎时满脸通红,囁嚅着想开口,却又不知应当说些什么,只能无措的半靠在那手臂上,好一会儿后,又低低咳了起来。
    裴明苍皱眉,一手揽过易和泽肩膀上的披肩,将他半个身体包裹起来,旋即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走入室内。
    易和泽只觉相当困窘,为什么他的咳嗽总是好不了呢?待被安置在一个放上厚厚软垫的椅上时,他小小声地开口:「抱歉。」
    「因何道歉?」裴明苍随手撩起他一缕发丝,放在指间轻轻搓揉。
    「奴,好得太慢了……都没办法干活。」在知道馨儿能有个好归宿之后,他便已决意,将自身所有的一切都献给他的主上,无论他想要什么。
    就算他会因此永远堕在地狱里,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然而直到现在,他都在让人照顾着,那些用在他身上的药材,便是让他做上一辈子的活,也偿还不了。
    「那就乖乖休养,别瞎折腾。」裴明苍低头俯视坐在椅子上的苍白面容,冷冷道:「方才你们是在谈论本座吧,如何?更加憎恨本座了吗?」
    「恨?」易和泽猛地抬起头,对视到那双极黑的冷峻眼神,又赶紧垂下了头。
    「难道不是?你应该很恨本座吧。」裴明苍睨了下那个又把头垂下来的男子,哼了声,这是永远无止尽的回圈,杀人人杀,生命可以逝去,交缠错结的仇恨却不行,只会不停绵延下去。
    「不。」出乎他意料的,向来乖顺的易和泽却反驳了。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反驳裴明苍,他的脸色泛着不健康的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过分纤瘦的身躯隐隐有些发颤,却安安静静地,对着他绽出一朵笑:「奴不恨您。您……已经是最好的了。」
    「什么?」
    「您,允许奴还有馨儿活下来,这段时间,还让奴可以吃饱穿暖,可以躺着养伤,您……您是我见过最宽宏大量的人了。」易和泽声音因为方才的咳嗽有些沙哑,却相当坚定的将话说完。
    自己是他仇人的孩子,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而他的主上,却并不如他原先所想像的残酷。
    裴明苍的脸色慢慢变得难看,山雨欲来,这个人满身的伤痕,都是因为他,至今都还没好完全,也许永远也好不了,却还可以笑着说自己是最好的?世上竟有如此蠢的人,又或者,只是因为他的妹妹?
    是否为了自己血脉相连的妹妹,他就可以牺牲一切。
    望着那浅浅的笑弧,颊边还因此多了两个小窝,他怒发欲狂。
    「你是笨蛋吗?」裴明苍伸出手,狠狠戳了下易和泽的脸颊,几乎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该想的是对我剥皮剁骨,以彼之道还诸彼身,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究竟为何如此愤怒,他也说不上来,只是看着那只有一把骨头的身体,他觉得自己更生气了。
    「......阿?」易和泽被戳的眼泛泪花,满心茫然,完全不明白他的主上为何如此动怒。
    「奴,没想过......」
    「为什么没想过?你的爹娘可是我杀的。」裴明苍将手指移到那柔软的下巴处,带着一丝恶意与寒冷说道,他的眼神非常专注,不肯错漏易和泽一丝丝的反应。
    「不,他们是、自杀的。」易和泽低低说。
    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他慢慢解释了一些事。
    在很年幼的时候,他曾经因为贪玩而躲在书房里,便听到了些分赃的密谋,话语间夹杂的残忍让他受了惊吓,之后发了高烧,便忘了这件事,直到徐管事将那场意外的变故因果告诉了他,才让他想了起来。
    想起来之后,他便不再怀疑徐管事所言的真假了。
    「奴,不恨的,不想恨……」忆起往事,易和泽眼神又变得飘忽,他的爹娘骂着他却也惯着他,是疼爱他的人,是最好的爹娘,便是在那一晚,也要对着他说,活下去,其他什么都不需要做。
    「即使我这样做?」裴明苍将手移到眼前男子的衣衫内,不轻不重的画着圈。
    「有欠、有还,那都是,应当的。」指尖擦过肌肤,激起一层刺刺痒痒的触感,易和泽有些结巴,但依旧乖乖的动也不动。
    「……」所以眼前这人,认为被怎样对待都是应该的。
    这个人对待他自己,竟是丝毫不懂得珍惜。
    也是,就连他只是随口赌气似的说要他心甘情愿,他就乖乖的跪下去,不曾有过丝毫迟疑。
    心底似乎有什么在消融,又彷彿煮了一锅水在沸腾,裴明苍的气势更加森寒了,似乎感受到他的怒意,易和泽身体止不住地轻轻颤抖,他闭上眼睛,几乎以为下一瞬间,裴明苍就会将他按倒,撕裂他。
    然而裴明苍的手却慢慢收了回来,「本座明白了,你,睁开眼。」
    湿润的眼眸映照出男人的身影,易和泽这才发现,身前高大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然俯下身,凑到他面前,离他非常的近,几乎能听到他吐息的热气,裴明苍慢条斯理的说:「你知道吗?你快死了。」
    也不理会他愕然的神色,他的主上继续说道:「大概是娘胎里就带着病根吧,到了如今,就算有凌云深在,你也是撑不了多久的。」
    「奴──」他刚想要说他没关係的,那种鲜血耗尽,自内而外一点点变凉的感受,他又不是没有经歷过,裴明苍就接着说了。
    「既是如此,从今日起,你所有的一切,时时刻刻,都得照我的话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