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或许他也是头一个认出渐眠身份的人,在渐眠熟睡的时候,也曾为他的性格大变而感到诧异,但是在他身上看到原太子所有的特殊印记时又放下心来,只觉得这孩子可能真的是变了。
    他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穿书这种事,更不知道那时候渐眠已经发现了他的怀疑。
    久而久之,
    渐眠好像也受了原身的影响,对这个一直贴身伺候的太监放下戒心。
    他们都说,小福子是违反宫规才惨死冀王手中的,但长秋殿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是殉主而死。再再忠心不过的。
    枢日起先得了渐眠的令,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谁也不知渐眠的伤是自己所刺,小福子信以为真,第一个比谁都着急。
    据说他死的时候,衣裳里还揣着给渐眠买的伤药。
    “你是故意的。”渐眠平铺直述。
    枢日涩声:“长秋殿请不来大夫,若真的没有任何行动,不免叫冀王生疑,打草惊蛇。”
    “啪”的一声。凌厉掌风扫在了枢日脸上。
    他被扇的偏过头去,没有动作。
    渐眠尖尖的指甲好像要戳到他的肉里去,他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冀王来过了。”
    枢日点头。
    渐眠扯了扯唇角,轻轻一笑:“那么宫外那个,也来过了。”
    枢日说是。
    或许薄奚从未相信渐眠是真的被刺伤,或者换句话说,这样的小把戏在薄奚看来其实再拙劣不过,骗得过别人骗不过他。他之所以来给渐眠喂药,不过是怕他伤重的厉害,真的会多受些罪。
    他们的一举一动,恐怕早已在薄奚遍布禁庭的监视之下。
    但渐眠不是小说男主,更没有天道大开的金手指。他只是一个在知道些剧情下从另一个世界穿书来的普通人。他自私多疑,对傅疏的好也不过是怕他死了影响自己,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趋于“保命”的前提。
    更何况现在有这么多人肯为他豁出命去当活靶子,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应该感到庆幸。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心脏会痛的好像要死掉。
    透明的水迹滴到枢日脸上,又顺着轮廓滑落,只留下干干的泪痕。
    枢日抬眼看着他,看着这个金尊玉贵的小殿下,他张了张嘴,看见他眼里的痛楚和脆弱,觉得他真的再碰一碰就要碎掉了。
    他开始后悔。
    原来他低估了身边人对渐眠的重要性。
    但是很快,那缕闪瞬即逝脆弱情绪被他很好地藏了起来。
    他重新倚回榻上,将那个拨浪鼓放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面上重新变得冷静:“说说吧,现在宫里如何。”
    按照他原先的计划,太子渐眠应该伤重半月昏迷不醒,然而薄奚送来的药叫他醒来的时机提前,现在事情进展到了哪一步,他也估量不准。
    枢日详细跟他说完,渐眠点点头,又问他:“冀王现下兵力有多少?”
    枢日说:“在宫中安插的大约千余人,那些还不方便露面的私兵都集中在京都城外的一个小巷子里,只等时机一到,便伺机而动。”
    渐眠:“现在蹲守禁庭我们的人有多少?”
    枢日默了几息,才道:“百余人。”
    十比一的局面,也就是说,其实他们能够翻盘的机会其实微乎其微。若是现在傅疏在宫中,能够调动所有的禁卫,那么区区一个冀王根本不在话下。
    但现在是仅仅能够调动百余亲卫的副将枢日,还有一个病病殃殃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子。
    这样的局面就很尴尬了。
    渐眠一开始的猜想还是太过保守了。
    瓮中捉鳖的主角可能到最后会出现反转的局面。他本意是让冀王放松警惕,从而尽快暴露出底细。但而今看来…
    枢日眉头紧拧:“不论如何,臣下必然拼死护殿下周全。”
    渐眠没接他的话,反而道:“冀王什么时候登基?”
    枢日说:“三日后。”
    渐眠说好。
    他吩咐枢日打开长秋殿的殿门, “叔父如此关心孤的伤情,孤这个做侄子的自然也不能毫无表示。”
    “孤记得库房中有株血玉珊瑚,就给冀王送去,作为侄子赠予的登基贺礼。”
    枢日一下摸不清头脑。
    急急问:“冀王若是知道殿下已经醒了,那对于您的处境,岂不是——”
    渐眠打断他的话,柔柔一笑:“不会的,他不会杀我。”
    第41章 绝境
    chapter41
    若他真的想将渐眠置于死地,那么大可以在他一回宫的时候就动手了结他,不至于等到现在,更别说派最好的医士来为他治伤。
    冀王自满于自己的实力,对渐眠这个草包太子的轻视简直都要写在脸上。他并不认为这个侄子能有与自己抗衡的能力。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所以即便渐眠出现在登基大典上时大家也并不觉得他能对冀王有什么威胁。
    毕竟谁都知道,这个孤立无援的小太子已经四面楚歌了。
    他拾阶而上,迈过白玉丹墀,迈过这本应该在未来一天所属于他的王权地位。缓缓,缓缓走到了大殿之上。
    虽然,但是…
    众臣面面相觑。觉得渐眠此刻出现在这儿还是有些尴尬的。
    冀王居高临下,黄袍加身之时竟也有了几分不怒自威的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