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说得没错,这间房果然是最适合看奶牛的地方,外面的草地和奶牛衬在一起,一片祥和。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伊芙琳没看见奶牛嫌弃躲开的画面前提下。
伊芙琳捧起桌上的铜壶晃了晃,一滴水都没有,她看着窗边的男人,犯了难。
“还好吗?皮耶鲁。”她眉心微敛,友好地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我很好,圣女殿下。”
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后,皮耶鲁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狼狈,趴在窗边,探出了半个身子,就这么半吊在窗台上,不愿起身,“圣女殿下……可以请你帮我把汉森叫来吗?”
“另外,在外面再等等我,可以吗?”
“可以,”伊芙琳不是个迟钝的人,大概能猜出,这事关男人尊严,便答应了下来,“影摆转到三,我再进来。”
“足够了,殿下。”
刚进来没多久,伊芙琳又转身出去了,弗朗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在她出来的同时,从墙上起身,对她行了个礼,便去找老板汉森了。
厨房里,汉森还在跟自己的老婆,商讨着这袋金币的用处。
不是圣女亲手给的,那么这笔钱财,就背靠他们的新王路易,是不能随意处置的。但一直不花,就像个烫手山芋,摆在旅店里,要是哪天丢了,他们的头恐怕也就跟着丢了。
在妻子敲定,这笔钱要光明正大地花在集市时,那位令他恐惧,浑身散发着阴冷气质的近卫就踏进了他这间小小的后厨。
一时半会儿,他竟然找不到一张干净的凳子,叫近卫大人坐下。
汉森只能这么呆呆地站着,挡在自己的妻子前面,等待大人的吩咐。
“打几桶热水进去,再准备些吃食。”
弗朗说完就出去了,跟圣女无关的打扫和餐食费用,不该他出。
汉森反应过来,即刻拉着自己的妻子忙活起来,就连给旅店里的客人,准备晚膳的事都得往后推推,命比钱更重要,家庭美满的汉森永远做着这样的打算。
能将旅店做得这般大的人,连办事效率都完美到了极致。从汉森带着几个女仆,将水和吃食送到房间,再到他们出来,皮耶鲁不好意思地将伊芙琳叫进去,正好是影摆的三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清扫干净的房间,奶腥味少了许多,窗外的奶牛靠近了些,桌上的香薰正在慢慢净化这间房里的空气。
“我倒是不知道,牛奶还会醉人。”伊芙琳轻笑着,缓和着气氛。
皮耶鲁低头搓着自己刚换的衣服,搭在脑后半干的头发垂了几缕下来,成年人的游刃有余,面对更高更敬重的权势,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在圣女干净、宽和的注视下,就像个不着寸缕的婴孩儿,只能嗫嚅着,呆板地回答她的话,“只是我个人的体质,让您见笑了。”
他自幼就喜欢牛奶,家长的管控下,每天就那么一点儿,没出现过醉奶的现象。到了成年才发现,有些人有吐奶的体质,他却是德罗索唯一一个吐酒的体质,喝不惯酒,不过在成人礼上,大家倒是看见了他喝多了奶,会醉人的稀奇现象。
“没事的,总归牛奶是个好东西。”伊芙琳安慰他。
缓过神的皮耶鲁,压下心中的尴尬,小心地问:“殿下是为何事找我?”又或是说,新王找他是为了何事。
伊芙琳被路易禁锢,是满城皆知的事情,她这次出行,不可能不得新王的应允。
“是我自己的事。”伊芙琳先宽了他的心。
皮耶鲁松了口气,胃部的灼烧感都舒缓了好几分,“虽然这些日子过得有些混乱,但我人还是清醒的,不论您想知道什么,我都一定事无巨细地告诉殿下。”
“不是什么为难的事,你不必紧张,”伊芙琳看着他,蓦地笑了下,“我以前带波西米亚来缪可街的时候,听你讲了个故事,现如今隔得太久了……我有些记不清里面的内容。”
“哪一个?”说到自己的职业,又是自己的爱好,皮耶鲁再没尴尬的情绪,立刻专业地告诉她,“殿下,我画下的故事,少说也有上千个,每一个我都记得,您只说一个情节,或者,只说一个角色的名字、昵称,我都能立马想起来。”
话音落下,静默几秒后,伊芙琳问:“大名鼎鼎的赞恩,你还记得吗?”
“赞恩?”到这里,皮耶鲁反应过来,这不再是简单地来找他讲过去的故事了。
《大名鼎鼎的赞恩》,让他在德罗索一炮而红,飞身跻入一级油画故事商行列之中的成名之作。
“再熟悉不过了,我敬爱的殿下,那毕竟是我亲身经历过的故事。”
德罗索信仰自然之神,本该是讨厌魔鬼的国家。人们思想的转变发生在初代圣女的出现,她给人们带去的思想便是,黑暗是由自然神创造出来,衬托光明的存在。
不可不存在、不可不黑暗、不可不作恶。
这样的“三个不可理论”,让接受了光明教育,思想圣母的一群人,同情起了部分被命运操控的黑暗。
于是乎,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魔鬼好坏论诞生了。
时代瞬息万变,再往后到自然神存在感较低的现在,人们对于魔鬼、神明,更多的趋于一种信仰,并非痴迷的信任。
教堂的地位岌岌可危,为了巩固地位,圣女的工作就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