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心印和梦傀不一样, 它们并不是真善美的小天使, 相反, 各个自私狠毒, 充满了对人类的恶意, 聊多了只会让沈吉的心情更加不好。
沈吉过目不忘, 几本书根本不够他看的。一周后,少年终于开始画画,画去过的副本,画见过的人,画外婆, 画馆长……好像那些需要时间去累积的线条, 能够帮他充斥住漫长的、充满未知的分分秒秒。
直至有一天,就连素描本也画满了, 沈吉才终于绷不住情绪,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看馆长留给我的这些东西,肯定也是没想过我会等这么长时间啊。”
梦傀一直在偷吃着心印的能量,倒是活蹦乱跳:“博物馆的时间流速是很慢的,所以这次也是对你毅力的重大考验,你可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啊。”
在进来之前,江之野的确反复嘱咐过:绝对不能离开收容室,沈吉虽然心烦,却也不至于成为不管不顾的疯子,因为一旦不听话地踏过那扇门,被天垣抓到机会去占据他的身体,一切就全都不可挽回了。
为此沈吉只能郁闷地叹了口气:“建议以后把特勤部的重型犯全都关押到这里,这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牢房啊。”
梦傀在地上蹦蹦跳跳:“别太难受,其实我发现了一些异样。”
沈吉疑惑:“什么异样?”
梦傀压低声音说:“你没觉得这些心印安静了很多吗?它们的能量正在飞速流逝,好像快要消失掉了。”
沈吉说不上喜欢心印,所以并没有太关注它们,此刻经过提示,才意识到这两天缠着自己胡乱搭话、扯东扯西的心印的确是不多了。
他心生忐忑之意,走到言吏的玻璃柜前,敲了敲质问道:“你怎么了?”
那哥戴着黑色眼镜的小姑娘幻影懒洋洋地浮现了出来,小声回答说:“好困哦,感觉世界上都没有人原因八卦了呢。”
总喜欢插嘴的珀琅也只打了个哈欠,便在柜子里烟消云散了。
梦傀跟到旁边:“它们自己肯定是不清楚原因的,往好处想,没准馆长真的成功了呢,你忘了当初藏地所有心印一夜消失的事情了吗?如果天垣再次受到重创,说不定就能历史重演啦。”
真是如此吗?还是说江之野发生了意外……
沈吉因为担心而完全放松不下来,他默默地走回到充气床边,披着毯子坐了下去,盯着那些心印发起了呆。
事实上梦傀的发现的确很准确,因为在那之后,沈吉每天都会专注于观察心印的变化,并且鲜明地目睹它们在日复一日的变得虚弱、无力、懒惰,直至有一天,博物馆里所有的心印都再也发不出一点声响,就好像……一堆死物。
沈吉打开获麟的柜子,把长剑拿了出来,这回冷冰冰的剑身再也没有腾起红色的火焰,它变成了一把最普通的古董长剑。
梦傀在旁边打量:“好像心印的能量已经彻底消失掉了。”
沈吉问:“那为什么这把剑本体还在?”
“我也不知道。”梦傀挠挠头,“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沈吉没有再为难一个服务儿童的机器人,他将博物馆内所有心印都挨个仔细检查过后,确认果真再看不到那些幻影,也听不到任何回应了,才愣愣地关上了面前的玻璃门,满眼不可思议。
东花市是心印的起源地,而博物馆更是非常特别的空间,一定是馆长和天垣发生了什么状况,事情才会变成这样的。
这般思考后,他便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梦傀连忙追随其后尖叫道:“喂!你不能离开!你答应过臭猫的!”
“可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一百多天了,心印都坏掉了,我也快疯了!”沈吉回头大声喊道,“如果他已经死了呢?他死了的话,谁还会来接我?难道要我永远待在这里吗?不行,不管是死是活,我都要去找他!”
梦傀被主人激动的情绪吓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小声说:“博物馆里的一百多天对于现实世界来说,可能只有不到一个月吧……你稍微耐心点嘛。就算是臭猫真死掉了,外面总还有其他活人呢,难道那个花林晚是个摆设?不会来通知你?”
沈吉站在原地,呼吸非常急促,根本无法压抑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
梦傀继续努力劝说:“如果臭猫已经压制住了天垣呢?你这样鲁莽离开,反而是在给天垣制造翻身的机会呀,再给他一些时间吧。”
沈吉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也无法排除这种可能。
他将拳头握了又握,最后说道:“如果有谁来门口找我,哪怕不是馆长。我也不会再继续等下去了,就当我说话不算数吧。”
*
接下来的时光比想象中更加磨人,整个博物馆都彻底空寂了,就连叽叽喳喳的梦傀也日复一日变得虚弱,并且最终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像个塑料玩具似的啪嗒一下倒在地上。
已经神色恍惚的沈吉走过去,俯身把它捡起来,独自一人环顾过这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吞没的空间,终于感受到了一种极具空洞的恐惧。
无论意志多么坚强的人,都有可能在这种环境中陷入疯狂。
幸而三天后,青铜门外终于迎来了意外的来客。
沈吉完全是凭借第六感,忽然觉得外面站着什么人,他慢慢地走过去,抬起无神的眼睛轻声问道:“是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