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澜眉头一皱,直觉不妙。
说时迟那时快,念头生出的一刹,一个长满枯萎花朵的巨大骷髅在菩澜面前形成,数页佛经飘散到骷髅周围。
只见夏舟仙狠狠朝着自己小臂一划,一抹鲜艳的血光直接洒向骷髅表面。
血色沾身,立即被骷髅吸收,那些花朵仿佛吸取了天地灵气,瞬间重新绽放。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未等菩澜后退,骷髅便大张着嘴巴朝他袭来。
——“菩澜,林眠鱼成了我的心魔,只要他不死,我或许永远都无法飞升。如此下去,以后你去了魔界,你我将永隔两界。”
谢秋昭的话语言犹在耳,清丽的容颜露出哀伤,眼中却没有及时掩饰那份小心思。
菩澜明知谢秋昭更多是为了利用自己,却只觉狂喜不已,只因谢秋昭这份恶念,如此直白强烈,而能够为他实现的人,除了已死的东风白鹤,如今只剩下自己。
菩澜答应了下来。
从出生开始,菩澜便从未感受到过爱,出生被抛弃在菩见禅寺门口,从此禅寺成了他的“家”。
菩澜从小便与那些一心修佛的僧人不同,他看到蚂蚁只想踩死,看到鲜血,不觉恐惧反而倍感兴奋,种种反应皆与佛法相悖,可他明明从小就能明确的感受到佛经其意,为何还会如此?
菩澜曾陷入过巨大的迷茫与矛盾中,后来意识到,所有人都是矛盾的。
他在外人口中德高望重的师父,明面上说他是天生学佛的天才,背地里却经常打骂他,说他应该屏除杂念,这样才能更好修佛,实则暗藏着对他的嫉妒心。
曾和他一起长大,把“阿弥陀佛”嘴上挂的小沙弥,经常偷偷说他人坏话,还对他人表达过对菩澜如果成为住持的担忧,认为菩澜此般与佛学背道而驰的和尚,早就该离开禅寺……
小沙弥从未当面对菩澜说过这些话,菩澜背后听闻,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反而生出“果然如此”的念头。
当菩澜将目光放大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他终于意识到,所到之处,皆是恶念。
而那些看似温暖的善念里,肯定也包含着未知的恶念。
不论是对菩澜的,还是对他人的,都让菩澜越发确信——所有人不过都是以“佛”来掩饰自身欲望罢了。
佛曰“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不过是贪念之人的借口。
当菩澜有此想法时,便踏上了从佛入魔的道路。
菩澜以为终此一生,他都将独自一人,未曾想,遇到了谢秋昭。
他首次见到谢秋昭,只觉对方表面清风朗月,内心估计也有不可言说的恶念。
后来,他邀请谢秋昭入魔道,他以为谢秋昭会一口回绝,然而,对方却没有和寻常正道那般将仁义道德放在嘴上,只是沉默不言,但那双眼眸已在摇摆不定。
再后来,菩澜得知,谢秋昭入了魔谷。
他觉得这一切有自己的推波助澜,甚是得意。
再再后来他们再度遇见,谢秋昭看似重情重义,其实明确的将善念和恶念展露给菩澜。
如果说菩澜起初只是将看似明澈的人拉入深渊,那当谢秋昭真正表现真实后,他真正为之着迷了。
包括后面他为对方解毒,谢秋昭表面内疚,但一双眼睛,其实早已泄露了那么一丝庆幸。
在他人看来谢秋昭或许是个表里不一的人,但在菩澜眼里,当谢秋昭从正道踏入魔道,受人唾弃谩骂却毫无动摇的那一刻,菩澜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过去自己,就此跌入了谢秋昭织就的网,执迷不悟。
菩澜也想过,如果换做他人,他还会如此迷恋对方吗?
答案是否定的。
只因为对方是谢秋昭,就只是谢秋昭而已。
这份爱意汹涌而热烈,灼烧着菩澜,当他逐渐感受到谢秋昭反馈给他的爱,那菩澜从未得到过的东西,更令他为之愿意献出所有。
菩澜闪躲着庞大无比的生花骷髅,就算闪躲及时,骷髅散发的腐朽之气仿佛辫子一般,狠狠抽打在身上。
僧人身上的伤痕变多,脸上笑意亦却在加重。
菩澜开始疯狂地大笑起来,眼中似乎看到了那道钟情的身影,紧接着甩出了那本佛经,闪耀着金光的纸张漫天飞舞,其上经文全部活了过来,从纸上钻出,朝着夏舟仙蜂拥而去。
夏舟仙没比菩澜好多少。
同等修为的两人,如今要靠着法宝和诡谲的招式致胜
。
菩澜的佛珠和无处不在的经文就像是不断闪现的尖刀,总是能从出其不意的角度给予夏舟仙一击。
当一册经文翻飞之际,葫芦陡然从远处闪现到夏舟仙头顶上方,源源不断的经文被吸入其中。
而原本那些正在缠斗葫芦的经文,亦从四面八方而来,霎时间,夏舟仙被佛经包围,危机到来之际,十个字突然闪现夏舟仙脑海,旋即从口中道出。
生花骷髅自菩澜身前蓦然消失,菩澜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听到了几个字:“太玄大道灵衍无上真经。”
不过只是十个字,却仿佛字字珠玑,充满着三界所有的玄妙大道,一入耳,不过是下意识地思索,神识便被某种玄妙力量禁锢,他顿觉头疼欲裂。
就在这时,十个字亦化作实质从天而降,菩澜愣在当场,身体也跟着神识被禁锢,以他大乘前期的修为,竟然逃脱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犹如千斤重的大山,一字又一字压在他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