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界演员 作者:北南
&跨界演员——北南(39)
戏还没拍完,母子俩已经进入互相煽情的环节,任树捂着件面包服,一嗓子划破现场的温馨:无关人员退场,各就各位!
客厅里,电视音量调得很小,叶母感冒了,没什么大碍只是一直咳嗽。叶小武来照顾她,煮了一碗粥。
叶母麻木得尝不出滋味儿,怔怔地盯着她的儿子。
起初叶母以为,叶杉是为了安慰她才假装叶小武。可叶杉面对她的时间愈发的少,每每看着身边的叶小武,她逐渐意识到叶杉的异常。
小武叶母犹豫地问,最近在忙什么?
叶小武说:我晚上在一个地方唱歌,不天天唱,跟别人轮班。
叶母问:是正规地方吗?
那当然啦。叶小武搅动热粥,妈,你别担心,我能照顾自己。
叶母目光飘忽:不要太辛苦了。
不辛苦,我本来就喜欢唱歌。叶小武开玩笑地说,念重点高中那三年我才辛苦呢,一天天的饱受摧残。
陶美帆的神情变得紧绷,小心地捉住陆文的一只手臂,说:中考换准考证那件事是妈让你受委屈了。
陆文动作稍滞,而后继续搅动糊烂的米粒,他笑道:妈,你真逗。我白捡个重点,有什么可委屈的?
叶母顷刻间松垮下来,像枝凋敝的花,当叶杉这些年距她越来越远,她终于恍过神,是自己亲手摧毁了他们的关系。
每一次叶杉扮作叶小武出现,她都忍不住回想,曾经她宠爱叶小武的日子里,叶杉是以何种心情躲在角落里旁观?
我叶母艰难地说,我委屈了你哥。
叶小武放下碗,盯着电视屏幕:妈,你别多心。我哥挺好的,念了重点大学,有一份好工作,每月按时汇钱,供得起这么好的房子。
叶母颤声道:可他不见我!
高声结束后是刹那的宁静,陆文的手肘架在岔开的膝盖上,垂着头,低沉地滚出下一句台词:反正,你也不喜欢他。
陆文站起来,跺跺脚震平裤腿的褶皱,抓上手机钥匙离开,边走边说:妈,锅里还有粥,想吃别的给我打电话,我给你订。这两天有雪,尽量少出门,好利索再说。
走到门口,他握住了门把。
叶母半倒在沙发上,歇斯底里地喊:叶杉!
这些年自欺欺人的假象被一声划破,叶杉顿在那儿,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他早已失去用真面目面对母亲的能力。
承认,摊牌,清算叶小武的死因,刨开旧事续接断掉的情感似乎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陆文拧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背后,导演喊停,随即响起一片欢呼,陶美帆杀青了。
还有一组镜头要拍,摄影组扛设备搭电梯下楼,陆文嫌挤走安全通道,每层有个小窗,透进来阴冷刺骨的冬风。
还剩几阶,陆文停下,摸出手机打开微信。
他仍残存一丝希冀,给瞿燕庭发消息:瞿老师,你忙完了吗?
慢走。瞿燕庭刚送陈律师出门,将近五点钟,等下还要见会计师,年底各项结算需要他签字。
返回会客室,手机压在散乱的文件下,瞿燕庭拿出来看到陆文的微信,如实回复道:还有点事情。
二百五:嗯,我就随便问问。
瞿燕庭不想开空头支票,没保证任何,终止了对话。
陆文迈下台阶,走出单元楼冷得打了个哆嗦,最后一幕在楼下拍摄,叶杉从家里出来,停在路旁,情绪悄然爆发。
冬季天黑得早,又阴,光线很差,康导想起拍雨中车祸那场戏:别的先不论,瞿编布光相当有一手。
段猛说:是,给安排得明明白白,效果一出来,漂亮。
任树跑下来,听见一耳朵:我吃醋了啊!
陆文傻呵呵靠着电线杆,也不怪他惦记瞿燕庭,这帮人谁也没忘,听见别人念瞿燕庭的好,他跟着美。
没美上两秒钟,任树吼他:就位去!咧着嘴巴喝风呢!
剧末的最后一幕,在滚着浓云的天色下拍摄,叶杉从单元门里走出来,迎着风踽踽独行,步子拖得很慢。
他停在路旁,头顶是一盏路灯,大树萧条的枝丫把影子投于地面,在寒气里瑟瑟地抖。半只脚掌踩上台阶,他蹲下来,从兜里掏出一盒烟。
叶杉咬上一支,点燃,收紧双颊轻嘬了一口。
隐隐约约有白色的雪花飘下来,飞舞在橘红色的火星周围,又冰冷又滚烫,叶杉呼出一片烟气,待朦胧消散,脸上已落下泪来。
陆文的戏份至此全部完成。
四周有连片的掌声,陆文立起来,被无数人冲过来拥抱,被拉扯着合影,他羡慕一位位同仁杀青离组,此刻轮到他,没想到无措远大于欣喜。
孙小剑捧着李大鹏的手:鹏哥,感谢一路走来你的照顾!哪天在剧组不想干了,来我们公司!
小张推着他们:怎么还挖人啊?走走走,收拾东西去聚餐!
任树立刻问:给小陆准备的蛋糕呢?!
都在楼上!不知谁嚷了一句,先上楼!
大伙热热闹闹地涌入单元门,陆文踌躇地控着步子,落后在人群外,等人走光,他独自在路灯下徘徊。
陆文仍夹着那支烟,快要燃尽了,火星变得微弱,他想起在重庆的菜场外面,瞿燕庭寞然吞吐的模样。
夜幕降落,地面染霜似的,很快形成一层薄薄的冰雪。陆文蹲在道牙子边,掏出手机,拨打瞿燕庭的号码。
响了三五声,接通了,比他意料中快。
瞿老师,陆文唇齿间逸出白气,我杀青了。
瞿燕庭说:祝贺你。
陆文回道:谢谢。
我刚忙完,正要离开工作室。瞿燕庭的声音透着疲倦,不能当面给你庆祝了。
陆文笑起来:没关系,下雪了,我也不希望你开车跑这么远。
瞿燕庭道:那就这样吧。
嗯。陆文说,开车小心。
挂了线,陆文残存的一丝希冀彻底落空,起身拍拍肩头浮雪,朝楼口走去。那样子,像第一天上幼儿园的小孩儿,苦苦等到放学却没人来接。
鞋底贴着地面,陆文磨蹭到路中央。
突然,一束强烈的灯光直勾勾、明晃晃地打过来。
陆文转过身,被强光激得皱眉眯眼,什么都看不清楚,恍惚间只听见刺耳的一声,轮胎碾着冰雪在两米外刹停。
啪,车灯关了,黑色宾利荡着一层锋利的冷光。
相隔飞雪和蒙雾的窗子,驾驶位上的面容瞧不真切,咔哒,门打开,陆文的心脏跟着狠狠地跳了一下。
瞿燕庭从副驾驶一捞,下了车,单臂抱着一大捧柠檬色的百合。
陆文呆得掉毛,在电话里明明说所以,是惊喜吗?
他的动作总是比脑子快一步,还没想明白,先拔腿朝瞿燕庭奔了过去。
瞿老师!陆文有些粗喘,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
陆文怀中多了一大捧花,沉甸甸的。
瞿燕庭冲他笑:男主角,杀青快乐。
第47章
跟做梦似的, 陆文抱着花, 眼光犹如宾利的头灯,直勾勾、明晃晃地把瞿燕庭看着, 他高兴得昏头转向:我以为你不来了!
瞿燕庭噙着笑, 抬指尖在团簇的百合花瓣上一勾, 像刮人的脸蛋儿,要不是扎花的小姑娘动作慢, 他还可以更快一点。
料到陆文会开心, 但没料到这般程度,瞿燕庭回想刹车时, 路中央形单影只的一抹高大, 他纳罕:你一直在等我吗?
我陆文撒谎道, 没有,我赏雪呢。
瞿燕庭笑话人:你还挺有兴致。
言语的工夫,剧组其他人下了楼,搬箱子的, 扛设备的, 一窝蜂涌出单元门。有人眼尖, 最快发现车旁的一双身影,喊道:是陆老师吧?陆老师!
干吗呢?服装老师说,亏我等他半天,他在楼下约会呢。
天黑,陶美帆问:小陆跟谁啊?
康大宁嘀咕:不会是恋情曝光吧?
恋你个头!任树分辨出来,招手喊道, 燕庭,过来也不说一声!
大伙纷纷围上来打招呼,瞿燕庭下意识地后退,捉住陆文腰后的皮夹克边缘,拽着,挡一点在身前。
陆文不露痕迹地挪动,抱着捧花做护花使者,他商量道:导演,等会儿雪下大了不好走,咱们先转移阵地吧?
任树赞同:走走走,聚餐!
陆文说:今晚我买单,那地方我来选行不行?
众人没意见,欢呼着往停车场搬东西,等散得差不多了,陆文转过身,道:不去卡拉OK,也不去豪华宴会厅。
瞿燕庭微怔:是迁就我吗?
我心甘情愿的,陆文说,那就不算迁就。
雪花不断飘下来,扑在脸上,瞿燕庭轻抖着睫毛,放任自己得寸进尺地问:万一我又躲进洗手间怎么办?
那我又在门口。陆文回答,而后才是邀请,瞿老师,你愿意一起来吗?
瞿燕庭点了点头。
陆文浑不拿自己当外人,转头便钻进副驾驶,瞿燕庭总不能再把人撵下去,也上了车,第二次给这小子当司机。
驶出小区大门,和脏兮兮的保时捷擦肩,任树降下车窗:你俩真搞笑。
瞿燕庭也降下:搞笑什么?
任树说:小陆抱着花坐你副驾上,乍一看还以为你载着女朋友。
瞿燕庭道:你家女朋友像根柱子?走你的吧。
关起窗一前一后上路,剧组的车辆跟在后面,颇具气势地连成一串穿行于雪夜,陆文找的地方是一家居酒屋,两层,门前挂着红色的日式灯笼。
大伙都累了,又冷,正需要这样的去处,烫壶酒,煮碗面,给高强度的剧组生活画一个温暖的句号。
两层楼被填满,卡座和榻榻米长桌座无虚席,拥挤又热闹,瞿燕庭选了吧台前的座位,紧里面,右手边挨着一面风情壁画墙。
陆文坐他左手边,问:瞿老师,你喝什么酒?
瞿燕庭不喜欢清酒,要的啤酒和梅子酒,导演组的男人们更狂野,去附近的烟酒超市搬了一箱白酒,看样子要痛饮一番。
第一轮举杯,庆祝陆文和陶美帆圆满杀青,母子俩戏挺多,陆文遥遥地喊一声妈,被任树骂了句抱老戏骨大腿。
陆文怕喝醉出丑,掂着份量,晃悠一圈返回高脚椅,见瞿燕庭待在角落吃鸡肉串,侧身坐下来,伸手碰了一下对方的杯沿儿。
瞿燕庭端起来:要敬我么?
嗯。陆文扑哧乐了,瞿老师,你还记不记得开机宴,我进包厢给你敬酒?
瞿燕庭抿住唇,怕笑得太放肆,在重庆的那段日子里,陆文丢的人简直不胜枚举。他饮下半瓶啤酒,正式祝贺道:下一部会更好。
新上一轮刺身,配浓浓的青芥,瞿燕庭能吃辣便无所忌惮,蘸一把塞嘴里,三五秒后呛得偏过头去闷咳。
陆文幸灾乐祸,搭着人家的椅背,倾身追过去瞧,陡地,瞿燕庭撑着面子回过头来,脸红眼湿,鼻尖被揉得像落了朵樱花。
欠揍的玩笑话悉数卡在喉间,陆文慌忙移开脸,坐正身体,推着孜然小料却货不对板地说:这个烤牛舌挺香,压一压。
瞿燕庭轻慢地问:怎么不瞧我了?
陆文回答:看热闹,没素质。
吧台桌杯碟满当,瞿燕庭的箸尖伸过来,夹走一片牛舌,细微的咀嚼声,之后是咕咚咕咚咽酒的声音。
瞿燕庭喝完剩下半瓶啤酒,拿一瓶新的,露出白牙熟练地咬掉盖子,仰颈又是小半瓶。陆文这才发现,墙边已经摆着四只空瓶。
瞿燕庭没跟别人交流,有点独自喝闷酒的意思,他确实闷,前两天的烦心事一直压着,今晚趁机借酒消愁。
任树端杯寻过来,站在陆文和瞿燕庭的座位缝隙后,说:坐这么偏,叫我好找。
瞿燕庭撂筷:要喝一杯?
圈子就这么大,消息传播飞快,任树已经略有耳闻,小声问:听说你接了个偶像剧,真的假的?
接都接了,遮掩太不磊落,瞿燕庭回答:真的。
任树惊讶道:不是你风格啊,跟人联合还是怎么?
现成的本子。瞿燕庭没详细解释,冠我的名。
任树不再多问,碰个杯,被导演组的人喊走了。瞿燕庭一饮而尽,半晌没动静,侧过脸,发觉陆文神情微妙。
你怎么了?瞿燕庭问。
陆文不懂编剧行业的弯弯绕,但刚才也听懂了,他反问:为什么要冠名别人的剧本?
瞿燕庭蔑然地笑了一瞬,这破事过不去了是吧?他回答:开价高。
陆文说:可故事不是你写的。
瞿燕庭道:不是我写的,却署我名,给我钱,等于天上掉馅饼。
陆文说:这等于作弊!
瞿燕庭默认了,又咬开一瓶酒。
陆文有些着急,他曾误会过瞿燕庭很多次,无论做事还是做人,一次次证明瞿燕庭的无暇,所以这件事他不愿相信瞿燕庭会做。
瞿老师。陆文不死心,是真的?
瞿燕庭说:下午刚和律师拟完合同,你说真还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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