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魏无晏点点头,她正要落笔,又听到摄政王漫不经心道:
“只是这画中男女的容貌, 要与陛下和微臣一致。”
魏无晏执笔的素手微微一顿, 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面色淡然的摄政王。
她深吸了一口气,迫使她的语气中不泄露出羞恼,平静道:“依爱卿的意思....是想让朕画咱们君臣二人的秘戏图。”
“陛下冰雪聪明, 微臣正是此意。”
魏无晏险些要被摄政王提出的无理要求气笑了, 可一想到蕊心三人的性命, 只好忍耐下来。
“爱卿就不怕这些图若是流传出去, 咱们君臣二人就此被钉在荒淫无道的耻辱柱上, 遗臭万年。”
没想到听到她的警示,男子畅然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齿,满不在乎道:
“能够与陛下一起遗臭上万年,于微臣来说倒也是一份特殊的姻缘。”
魏无晏无语凝噎,她揉了揉鼓动的头穴,长叹一口气,抬起了笔。
描绘人物的五官和神态,是她最擅长的丹青技巧。
可当目光顺着笔尖看向图中颠鸾倒凤,春光乍泄的男女,脑中浮现出她与摄政王退去衣衫的画面....执笔的手不由微微颤抖,竟不知该从何落笔。
“陛下思绪乱了。”
听到身后男子淡淡开口,魏无晏正欲出言反驳,却见对方抬手覆上她执笔的手。
男子的手指极为漂亮,修长有度,一根根贴覆在她的手指上,紧紧交缠,就如画中缱绻多情的男女一样。
魏无晏双颊滚烫,任由男子握着她的手,稳稳在宣纸上勾勒出女子的柔情绰态。
画中女子五官明艳,一嗔一笑,尽显妩媚风情。
她这才惊讶地发现,摄政王的丹青技艺竟如此登峰造极,不由微微侧目,看向男子专注的侧颜。
男子垂下长睫,眸光专注,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清冷端庄,宛若月下芝兰玉树,不容一丝亵渎。
而他的笔下,却在挥洒着人间最旖旎的风情。
不一会儿,画中男女一幅幅动情之极的面容浮现在二人面前,让人看得面红耳赤,心绪波荡。
因画上男女的面容太过熟悉,魏无晏心跳剧烈。
感受到砰砰跳动的心脏就快要从她嗓子眼里蹦出来,她只好阖上双眸,不去看画中的绮靡场景。
“睁开眼!”
男子不容置否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炽热的鼻息洒在颈侧的肌肤上,灼烧起淡淡的肌红。
魏无晏只好睁开眼,被迫着与男子共执一笔,画完了一张,又一张...
当所有秘戏图都画完后,女子早是香汗淋漓,如一滩春水画在男子怀中。
反观始作俑者,倒是神色清明,面容无波。
陶临渊单臂拥着小皇帝不堪一握的楚腰,置腹轻轻摩挲着少女滚烫的嫩颊。
“陛下放心,微臣会将此画好好珍藏起来,还请陛下为咱们君臣二人完成的画作赐名...”
魏无晏倚在男子宽阔的肩头,明明只画了半个时辰,可她却觉得筋疲力尽,劳神费力,仿若真的与画中的男子共赴云雨一般...
她无力的摇了摇头,虚弱道:“朕一时想不出来,爱卿随便起个名字就好。”
“那便叫《尝君图》,可好?”
听到男子略含戏虐的询问,魏无晏无奈地翻了白眼,心想陶贼果然是本性难移,就连在秘戏图的命名上,都彰显着一股子佞臣的狂悖气焰。
面对以下犯上的臣子,无权无势的傀儡皇帝长叹一口气,幽幽道:
“朕没有按照爱卿的要求做完画,爱卿准备如何处置蕊心他们?”
“皇上为何需在意这三人的性命?他们活着,陛下的秘密就多了一分暴露的风险。”
魏无晏直起身,凝视男子深幽且暗沉的双眸,神情恳切,柔声道:
“朕相信他们不会泄露朕的秘密,还请爱卿放过他们。如果爱卿实在不放心,可以将她们三人送去漠北,那里是爱卿的天下,魏洵的爪子再长,也伸不到漠北。”
女子的声音并不属甜美一卦,当她放柔声音时,音色慵懒,又带着独有的沙哑,仿若猫儿的尾巴一下下划过心尖。
陶临渊伸手挑起小皇帝尖细的下巴,盯着女子琥珀色的瞳仁,目光异常专注,仿若想洞悉她的内心。
“那陛下对微臣的信任,又有几分?”
魏无晏眨了眨眼,诚然道:“自然是满满的十分!朕当初在离开行宫时留下让位诏书,是因为朕相信爱卿日后定会是一位有着雄才大略,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
陶临渊的眸色暗了暗,似是感到疲惫地闭上了双眸,淡淡道:
“那就依陛下的意思,将他们三人送到漠北,有生之年,不可踏入京城。”
听到蛟龙大人终于开了尊口,答应放过蕊心他们的性命,魏无晏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嘴上也似摸了层蜜一样,主动恭维起眼前的摄政王。
“朕没有想到爱卿的丹青技艺如此出色,难怪会与画仙唐愈结识。而且朕观爱卿在作画时的心境已然达到出神入化之境,能够摒弃七情六欲,乃是传说中无欲无求之境。”
听到小皇帝洋洋盈耳的吹捧之言,陶临渊缓缓睁开长眸,凝视少女充满敬佩的大眼。
男子意味深长地勾起薄唇,缓缓俯下身。
“陛下谬赞,微臣对陛下的七情六欲旺盛得很,之所以笔下流畅,全是因微臣的脑海中,已经千万次梦过与陛下共演画中的场景。”
面对摄政王缓缓逼近的俊容和直抒胸臆的表白,魏无晏面颊刚刚退下的红晕再次升起,颜色更甚。
她从对方溢满欲与念的眸底看出了索求,想到方才摄政王的松口和退步,于是温顺地闭上了眼,等待着男子的即将落下的疾风暴雨。
“天色不早,陛下随微臣去用膳罢。”
魏无晏惊讶地睁开双眸,瞧见男子已将身子重新靠回太师椅背,窗外皓月当空,月光皎洁又纯粹,洒在男子的青玉发冠上,透出隐隐的冷色。
“陛下方才为什么要闭眼?”
瞧见男子戏虐的眼神,魏无晏心中大感窘迫,双颊的那抹绯红迅速蔓延至耳根。她慌忙从男子腿上跳下来,手指胡乱扯动翼纱裙,轻声道:
“朕刚刚与爱卿画了这么久的画,眼睛有点儿酸涩....就闭上眼歇一歇。不过经爱卿一提醒,朕的肚子还真有几分饿了,咱们去用膳吧。”
陶临渊笑了笑,起身拉过小皇帝的柔荑,从善如流道:
“好,那微臣就陪陛下去偏殿用膳。”
月色下,君臣二人手牵着手,女子亭亭玉立和男子巍峨如山的身影被月光拉得老长,投映在斑驳的朱红宫墙之上。
入了偏殿,魏无晏与摄政王一起用膳,期间詹公公推门而入,在摄政王身边低声耳语。
陶临渊放下玉箸出殿,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
“陛下今夜早些在漓锦殿休息,微臣还有一些政务要处理,后日便是长公主的册封典礼,届时朝中百官都会前往太和殿。”
“若是朕今夜歇在这里,明日一早驾銮从漓锦殿出发去早朝,会不会太惹眼?还有,在后日长公主的册封典礼上,朕若是不能出现在太和殿,会不会惹得百官心中生疑?”
魏无晏皱起眉头,她如今即是皇上,又是长公主,可她只有一个身子,总不能将她劈成两半去参加册封典礼。
可皇上若是不去册封典礼,宫中又突然冒出一个与皇上容貌极为相似的长公主,魏洵在江南散步的“谣言”岂不是很容易让朝中百官相信。
“陛下不必担心,微臣找到一个身材和容貌与陛下相似的少年,再由民间高手为其易容,便有了七八分像.....”
陶临渊与魏无晏细细述说了接下来的计划,
随着男子沉声道来,魏无晏紧锁的眉心终于缓缓舒展。
翌日一早,太仆寺准备好的驾銮来到了福宁殿,四个月没有露面的小皇帝登上驾銮,一路来到金銮殿。
殿中百官早就得知皇上今日会上朝的消息,一个个不由悄悄瞥向金阶上空置已久的赤金龙椅。
终于,在众臣的翘首以盼下,身着明黄色滚金镶边龙袍,头戴龙凤狮纹鎏金冠的小皇帝从偏殿闪身而出,迅速步入垂帘后入座。
小皇帝略显低哑的声音从重重金幔垂帘后传出:
“朕久病初愈,听闻诸位爱卿在朕养病的时日里甚是思念朕,甚至有些臣子还跑到垂拱殿前,恳求摄政王要来探望朕的伤势,朕卧病在榻时听到这些消息,心中备受感动。”
殿中数位臣子当即出列叩拜,口中诉说着自己是多么担忧皇上的病情,可谓是食不下咽,寝不安席,日日让自己的夫人去寺庙烧香拜佛,祈祷皇上的病能够快快好起来。
这些臣子,大多是皇室宗亲或是开国功臣的后代,依附着大魏皇室这株苍天古树共享荣辱。
他们不介意龙椅上的皇帝是谁,但此人必须留有大魏皇室的血脉,才能永葆他们这些名门望族世代荣华。
小皇帝点头听着众臣对自己的挂念,似是颇为感叹道:
“朕还听摄政王说,诸位爱卿这段时日洁己奉公,恪尽职守,朕甚感欣慰,想着众位爱卿的俸禄多年都没有涨过,便与摄政王私下商议,想在趁着今年新岁时,给诸位都涨一涨年俸。”
此言一出,殿中百官皆是面露喜色,纷纷跪地叩拜,感谢皇恩浩荡。
要说摄政王独揽大权的这段时日,世家大族的日子确是不太好过,此前受新税法改革大伤元气,后来更是受摄政王雷霆手段震慑,贪污腐败之行几乎绝迹,可也断了他们的生财路。
如今小皇帝大病初愈归来,一开口就提出涨俸禄,对朝中百官来说自然是美事一桩。
小皇帝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朕还有一桩喜事要与诸卿家庆贺,朕在此次生病时得先太妃入梦,这才知晓朕还有一位孪生妹妹沦落在宣州城,朕命摄政王前往宣州城将长公主接回宫中,并册封其为清乐长公主,册封典礼明日会在太和殿举行。”
殿中群臣逐渐从欢喜的情绪中缓过神来,不由面面相觑。
清是长公主的字,乐是国号,以长公主的字和国号结合赐名册封,此等殊荣和尊贵,是大魏历朝历代的长公主从未有享有过。
要知长公主沦落民间一事,摄政王已在三日前的早朝上与众臣提过,当时就有臣子提出长公主回宫的流程过于简陋,毕竟此事关乎于大魏皇室血脉,先帝和先太妃都已经仙逝,理应先由大理寺官员前往宣州调查长公主的身世,再做定夺。
后来摄政王命史官调出后宫起居录,才暂时压下众臣的质疑声。
今日小皇帝先是提出给百官涨俸禄,惹得群臣兴高采烈,随后抛出这个消息,倒是让殿下群臣不好意思站出来提出反对意见。
于是乎,长公主受封一事板上钉钉。
之后,摄政王又像往日一样,听纳百官陆陆续续的上奏。
临近早朝尾声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沛国公突然出列,男子耷拉着眼皮褶子下冒出一道精光,直直盯着垂帘后小皇帝朦胧不清的身影。
“陛下卧榻养病多日,如今康复上朝,臣甚感欢喜。只不过在三日前,臣前往福宁殿探望陛下时,守在殿外的人御医还说陛下病重,下不了龙榻面见臣子,只短短三日的功夫,陛下就恢复得生龙活虎,中气十足,不知陛下服用了什么灵丹妙药?”
沛国公此言一出,大殿内陷入一片寂静,百官不由齐齐抬头,望向垂帘后沉默不语的小皇帝。
“沛国公此言是觉得陛下康复太快,期盼陛下再多病上一段时日?”
摄政王冰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霎时间让殿内的温度骤降下几分。
沛国公冷哼一声:“臣自然不是这个意思,臣巴不得陛下早日康复,以免皇权旁落他人。只是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陛下病了四个月一直不见好,怎么在长公主回来后,偏偏就好了?”
沛国公在宫内置有眼线,十日前,他的线人终于趁着夜深人静之际悄悄潜入福宁殿,亲眼瞧见龙榻上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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